和萧欠结婚那天,我起得很早。

    我用琥珀发夹将头发抓好,从木柜里翻出一盒香。

    白檀菩提线香。我曾在日本旅行时途径松岛的瑞严寺,那年一月,天冷,空气稀薄而泛寒;我有些记不得那天我看见什么,隐约想起庭院中有两棵松,松树皮斑驳,红棕青黑各sE驳杂交错。

    往西走,我入寺。寺上的瓦像是绿松石sE,下面是闷沉的木;入内堂要先换鞋,我听不懂日文,他们与我b划了很久。

    那天我走在寺间,纸门之后,是数块绘漆金箔屏风——那些红的绿的群青的被描绘成花鸟松柏图,我矗足望去,只觉得内心颤动。

    寺中有香,疏疏散散的客,我在路间看着他们结伴而行,忽然想起曾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命贵寡情。我命中情薄,一辈子衣食无忧,却受尽情中苦。

    我从不以为然。

    只是那天,莫名的,我好像接受了什么。

    人会拥有什么,也会失去什么。人总不能什么都有,什么都有的人通常早夭。这世间有太多人如同陨落的星石,有人自以为通透,有人疾世愤俗——人将太多时间留给外界,将大多感情消耗其中,最后郁郁而终,苦闷不得解。

    什么都想要,才会可怜。

    什么都不要,才恍惚觉得可悲。

    总有人想看清——这粘腻的人间。

    活着是场逃荒。

    可总有人不能逃。

    后来我用了很久才找到这样味道的白檀菩提香。

    而今我再度点燃我的白檀菩提,厚重沉闷的白檀透出雅致的菩提叶香,两者纠缠混杂,烟雾向上缭绕腾升,g涩中带着呛人的甜。

    从藤木柜中取出一件打籽绣袄,隔着烟火稍稍熏了熏;细若游丝的木香融入袄里,窗边放着罗兰赠予我的嫁妆。

    一个半人高的漆木柜。

    沉黑的漆木柜,立于四方角上,柜面嵌着白象牙,象牙之上是描金图腾……百多年前的老物什,从东洋来。

    我与罗兰多年不见,他没有给我留下片句贺词,却仍记得我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