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了,”王虎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姑奶,我都快十八了,再说,昌平县如今也不稳当,那些关外的鲜卑人,都是不听训听管教的,我在昌平专门有护卫队管理治安,就算如此,也经常有冲突发生,听说南口那边闹得更是厉害,如今石贼不敢轻易犯边,我去平原郡那也就管管粮草,这是上司看重我,便让我去嘛。”

    当时他刚到昌平县,本地乡豪就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煽动那只东北来的木喜连东夷部闹事,他当时身先士卒,带着府兵连斩三人,将那只想要袭击东夷部冲得人仰马翻,又直接以头领闹事为证,将乡豪拿下审问。

    数日之内,县上县下就没一个再敢别他苗头,让他本想来个说书文里的官场斗争都没有机会。

    这事也让苍秀儿看到眼中,觉得他甚有前途,于是将他提拔为昌平令,如此一来,就成为同届中的头拨晋升的学生,非常有成就感了。

    王氏闻此言,神色便多了几分忧心:“你这孩子,总爱出头,叫我怎放心得下。”

    “姑奶,我什么没见过,”王虎拉她回忆当初,“你还记得么,并州饥荒,咱们离乡出去讨食,沿途好些人甚至都想杀了我们吃掉,咱们也是拼了命,才活下来的。”

    王氏顿时一叹,当初的日子,简直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逃荒路上,一有人倒下,余者便蜂拥而上,分而食之,最最饥饿之时,虎儿和她也曾想抢,可惜抢不过,只能食草啃树,还有人想吃了虎儿,是他自己手指戳瞎那人……

    “你知道怎么活下来的,为何就不能好好过日子,”王氏心痛道,“我儿我夫都已没了,你忍心让我担惊受怕么?”

    王虎一时无言,只能低头看书,纳纳不语。

    沉默好一会儿,王氏看他不是很服气的样子,正想数落于他,便见几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带着怪异的口音,前来买布。

    他们衣着破旧,却将手和脸洗干净了才摸了摸布,有的甚至只是围了一块布,看到这花布后,一起嘀咕了许久,这才小心地各自拿出怀里的钢钱,一个个数出来,最后递到石虎手上。

    石虎将最后一匹布交给他们,看到他们珍惜的模样,有些感慨。

    王氏却是愣了一下:“他们也来买布?”

    “有什么不对吗?”石虎好奇地问,“您认识他们?”

    “他们是扶余人,我坊里就有,”王氏神色间有些怜悯,“这些人住在比辽东还远的大山里,他们在这里,干的都是挖矿、挑石、搬货之类的粗活重活,拿不到多少钱不说,得到钱还要被辽东那边克扣,这么一匹布,怕是要他们一两月的积蓄了。”

    石虎愣了一下,也有点同情地道:“那我下次少收他们一点。”

    王氏又陷入了沉默。

    两人卷起摆摊的草席,石虎看着姑奶心情不好的样子,小声地说起见闻想逗她开心,比如他听说段部鲜卑最近的牛羊被压价,找慕容氏麻烦,说他们低价扰乱市场,比如苍秀儿大人最近又准备开学习班,比如他十八岁生日快到了,姑奶记得给他准备新衣服云云。

    路过一处卖车的地摊时,他们又遇到先前那几个扶余人。

    那车是木轮车,独独一个木轮,中间有承轴,非常省力,很多本地的工人都会用来拉土运货,蓟县的道路平整,轮车远比挑着容易,送得更多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