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梳着三七分的胖子推搡着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那人穿着破烂,身上的衣服都不能说是衣服摞补丁,应该说纯粹就是补丁摞起来的衣服。头发油腻腻的搭在肩膀上,把一张脸遮了一半,看不到神情,脚上是一双破草鞋。

    他也不说话,任由对方推着自己。

    胖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滚滚滚,你回去跟你们生产队长说,下次再瞎批文件我就去找他!你爷爷犯了错,能有个窝棚住还抱怨什么!莫不是还想过以前那种锦衣玉食压在人民群众头上的好日子?你再来我也是这句话!有口饭吃你就该感谢国家!还想进城看病?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胖子啐了一口就转身走了,就剩下那个瘦高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七有些害怕,攥紧了乐宛的手指头,小五探头探脑的看。乐宛拍拍身边几个明显有点害怕的小孩子,唉,当年下牛棚的都是些什么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她做编辑时候接触过一个大佬,有一次提起来,大佬说自己小时候陪着爷爷下过牛棚。他爷爷是大学教授,被自己的学生揭发是“犯了修正主义的黑苗子”。全家都因此受了连累,爷爷的儿子女儿,有的跟他断绝关系,有的被连累下放到农场。他那时候还小,爸妈都在国外,剩下的亲戚要么不敢沾,要么够不上。爷爷就带他下了乡,安顿在破草屋里。每天都要挑粪干活,还有人盯着。他那时候还小,知道的事不多,跟着大队的小孩子们玩了几次,转过脸他爷爷就被开大会押着下跪。

    他也因此被小孩子们喊“狗崽子”,大佬回忆起童年就忍不住的流泪。说爷爷平反回城,没两年就去了。过往太沉重,他活的太累,亲人反目,爱徒举报,纵然平反之后亲人间又恢复了来往,老人依旧心里下不去。

    乐宛心里清楚,这种事情在特殊年代并不少见,但亲眼看到之后还是免不了有点堵。

    正想着呢,只见前头的青年摇晃了一下,噗通一声就晕倒在大街上。

    乐宛这下也顾不上什么愁思,让乐祖去背上人回家。反正大路上没几个人,牵连到了她也只会说自己是看到人晕倒救的,前面革委会前发生的一幕她没看到,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乐祖心里虽然觉得有点害怕,但善良对他来说是本能。听了姐的话,利索的背上人往家里走。

    乐宛趁机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啧,这得有个四十度了吧。

    到了家把人安置在正屋,乐宛从屋子里摸出来半片安乃近,让乐祖掐着下巴把药送进去。正屋里亮着电灯,乐宛也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一双狭长的眼睛闭得紧紧的,眉毛像是开了刃的刀,一直延展入鬓。鼻子又直又挺,像一管玉箫。整张脸泛着白,跟现在人们的肤色格格不入。

    纵然是见惯了后世的各类小鲜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好看的过分。

    明明五官鲜明,眼窝深邃,标准的后世娱乐圈浓颜长相,但看上去就只会觉得这个人眉目清正,整个人有一种将刚硬和书卷气融于一体的气质。

    乐宛想起自己出车祸之前做的项目,妈的,那个花两千万请的小鲜肉长的什么鬼!他那个角色应该是这样的长相啊!

    咳跑题了,工作狂~乐宛找回被颜值大炮轰到天外的神志。

    乐宛把人放在床上,琢磨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放在以前,她的朋友一看她转眼珠子就知道,这货又准备编瞎话了。关键是每次乐宛的瞎话都严丝合缝,说谎时候的神情贼真诚,唱念做打来一套的真诚。

    乐宛:没办法,跑项目哪个不这样?严格来说这算是职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