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之战后,中国的神权就已经式微。作为“实用主义”至上的民族,中国人对待宗教的主流观点是“敬鬼神而远之”。陈诚以前是个唯物主义论者,现在则是有些偏向于不可知论。他不能否认神的存在,但是只要神明不曾出现在面前,不曾展现出不可思议的伟力,那他也不会承认神的存在。

    而对于王越来说,陈诚就是神。当初在洛阳的时候,他身中数刀,血都快流干了,却被陈诚从死亡的深渊中拉了回来。从那个时候开始,王越就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神的,而且神明就在他的身边,就在他的眼前。

    所以,在那些光头的和尚们宣扬什么西方的胡神之后,王越就亲自出马,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看看胡人的神和他的神有什么不同。但是,那些和尚没有表现出一丝非人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的神通。

    这让王越很是失望,也让他认定了,只有陈诚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其他的那些,黄天也好,佛陀也罢,都不过是伪神罢了。对于宣扬伪神的和尚们,王越给出的建议就是,“诛杀首脑,余者流放西域。”

    随着西域的开发,需要的人手越来越多。种棉花是个需要大量廉价人手的活,西域长史府靠着打仗抓俘虏和出钱购买,获得了很多的人手,但还是不够。那边经常上表让朝廷多流放一些人过去,壮丁最好,老弱妇孺他们也不嫌弃。工作量最大的摘棉花,是小孩子也能干的。

    凉州的豪强大多在西域长史府中有人,在人口和棉花贸易中大发横财,也一直在鼓动朝廷对关中的清洗力度再大一些,几千人实在是太少了,弄个几万人过去,那就稳当了。

    “把和尚们扔到西域去?他们就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啊!”

    陈诚对王越的建议不是很满意,想了一会后,说道:“我们先去看看,要是真有神呢?虽然我知道多半是骗人的,但是万一呢?”

    于是他们带着十多名侍卫亲兵出门,去了和尚们在长安城中居住的地方。那是一座前后三进的大宅子,在横门附近的东市之中。门口立着两个大的石狮子,陈诚见了,略一沉吟,指着那两个石狮子道:“这院子里面,大概就只有这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罢。”

    王越对陈诚偶尔说出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已经习惯,身后的两名西凉龙骑与侍卫亲兵也都已经习惯,因此并没有人表现出什么不适。陈诚说完之后,见众人都是无动于衷,于是摇摇头,说道:“可惜,可惜。”

    当然,还是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说可惜。

    见到这么多身披钢甲,挎着横刀的武人走了过来,宅子中的和尚早已经发觉,并将主事的大和尚请了出来。大和尚名为支谦,是西域人,长相有些白种人的模样,与中国人大不相同。

    不过这么说也不太对,像是武威郡太守成宜,就长得有些西域人的模样,但是谁说他不是中国人了吗?

    支谦已经习惯了大人物来访,因此在听到报告后并不慌张,而是整理了一下仪表,然后走出门来,准备迎接贵客。为何他知道是贵客?钢甲是军国重器,每一领都有编号,寻常人便是有钱,也未必买的到。现在陈诚一行人,都披着沉重的钢甲,不是贵人又是什么?

    “贫僧见过各位施主。”

    支谦和尚有着一副好皮囊,看上去就像是个大德高僧。或者说,有了一副好皮囊,才能当大德高僧。他举止从容,说话的声音低沉,只是一开口,就能给人以好感。之前来拜访的关中名士和大儒,都是与之交谈甚欢。

    不过这一次,支谦所面对的人却是跟之前碰上的那些完全不同。陈诚是无所谓,而王越和其他的侍卫亲兵则都是抱着浓重的敌视态度。

    “你不是贫僧,我也不是施主。”陈诚笑道:“住着这么大的宅子,还说什么贫僧?”

    支谦闻言,精神一振,这种打机锋的事情,他可是在和大儒名士们的交谈中碰到过不少次。不会打机锋的大儒不是好和尚!支谦曾经在洛阳逗留过很长一段时间,受到了朝野的一致好评,他是从来不怕和人论道的。

    “施主颇有慧根,看来与我佛有缘啊!”支谦笑道:“来了便是客,施主里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