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姑娘,有人要见你。”

    舒望刚从矿场那边回来,就听见伯常兴奋的声音,她略一思索,大约猜到了是谁要见她。

    当然是那个几度打搅了他们的生活,却从未出现过的刑都首富——姜达。

    姜达穿着一身厚实的长绸衣,头上戴了虎皮瓜帽,双手揣在羊毛护手里,微微躬着身子,好像永远站不直的样子,一双细长的眼睛极其锐利,骨碌骨碌地转着,好像随时都在盘算着如何剥削他人的有效价值。

    怪不得世人对这些居心不良的商人敬谢不敏,这个姜达,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富贵闲气,反而十分市侩精明,还不如他那个娇养的女儿。

    舒望一时有些惊诧。

    “听闻舒姑娘乃是卫国人?既为舒姓,那自然是丞相舒姓一族的了?”卫国国君为姬姓,是周天子血亲分封下来的诸侯国,然历史变迁,国内另有一姓,成长得极为强大,几乎与姬姓并肩,甚至在卫国国内的风评远高于卫王室,这便是丞相舒姓一族。

    舒姓一族长于占卜、易卦、数数,自古以来便是卫国地方的筮人,地位崇高。自各国相继割裂与周王室的朝贡拱卫关系,进行变法改革后,卫国也没有例外,此时舒姓一族便迅速入朝,以其才华学识,占据了卫国大半官位,从四十年前起,卫国丞相一职,便一直在舒姓家主之间传承,俨然成了舒姓自家的官职,现任卫国丞相的,是天下人人皆知,能通过去未来,知晓天文地理的舒云长。

    姜达这话说得巧妙,既在抬高舒望的地位,又在逼迫她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冒认贵族身份乃是死罪,若换了土生土长的庶民,听见这话,定会吓得六神无主,把什么都招了。

    可惜舒望不是。

    当她听到舒姓这一族的历史沿革和各种事迹后,很佩服这群在蒙昧的自然崇拜中,夹杂传承和发展数学的古人,舒望虽然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出身,却隐约觉得,她会和舒姓有很大的联系,既然第六感已经告诉她,不要怕蹭热度,她还怕个什么?

    舒望乜了姜达一眼,表现出骄傲自满、眼高于顶的“贵族”气势,冷冷地说:“是与不是,与你何干?小小庶民,也敢妄图攀附,有何来意,便干脆利落地说了吧!”

    姜达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几遍,终于挪开。在姜达看来,卫国与刑都远隔千里,一个舒姓贵族女子,流落到刑都,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这个女子身上不容小觑的气势,确实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得出来的。且看她的肌肤,滑如凝脂,如玉如雪,没有半分瑕疵,她的双手,也没有一点劳动的痕迹,如果不是大家族出身,这样的女子早在乱世中,沦为贵族禁/脔了。

    “舒姑娘勿恼,姜某此次前来,是赔罪的——”他把略有些肥壮的身子挪开,身后跟了一溜捧着漆盒箱箧的侍女,最前面一个漆盒,上好的木材打造,乌黑光滑,绘有金漆花纹,繁复锦绣,十分美丽,仅这一个盒子,恐怕就价值一金,更别说其中的东西了。

    姜达起了讨好的心思,舒望也很能理解,他前倨后恭,先是派鲁莽无知的女儿来挑衅,然后煽风点火,在秦同面前质疑冻伤膏的存在,等到舒望真的把冻伤膏拿出来,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再现身,重金修好,利用舒望实现他的目的。

    这真是一个十足的商人。

    舒望瞟了一眼那个漆盒,直接问:“你想要什么?”

    姜达微微一愣,笑得起了褶子:“舒姑娘误会了,这是姜某送给舒姑娘的礼物,明珠配美人,再合适不过了!”

    舒望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我不能给你带来相应的价值,你也不必来讨好我,我不喜欢绕弯子,若让我来猜,你应该是看上了我手中的冻伤膏配方,是吗?”

    “舒姑娘何必咄咄?”姜达的后背已经沁出冷汗,他阅人无数,这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感受到迫人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