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宝这几天有点矛盾,一会儿觉得自己像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把给了自己新生的恩人公司告上了法庭。一会儿又觉得那是蓝夫人识人不明,自食恶果。自己跟她的关系是雇只主和雇员,她对他的好不过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的影子,没有什么恩不恩义,只是供需关系,更何况最后还没好聚好散,管她去死。

    可他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两眼一闭该干什么干什么。蓝夫人是透过他看她儿子,可自己也确确实实得了实惠,哪怕来的极其不容易。不管怎么说没有蓝夫人,他现在只能跟别的同龄人一样下苦力挣钱,一眼望到头的没希望。更别说拥有现在的一切。

    但是让他满心感激他也确确实实是做不到。相处五年,他见过最多的就是她严厉的脸,更严格的要求,没有起伏没有鼓励的语言,以及偶然的失神。唯有在跟他说儿子的时候脸上能有点温和的模样。这些也就罢了,谁让他做的永远不够好,不能达到雇主满意呢?他努力再努力,为的只是能少挨一顿训。说实话,那会儿他吃的好穿的好,可过得却的战战兢兢。他怕学不好,怕被蓝夫人教训,怕别墅佣人背后就讥笑,怕来往客人眼里的鄙夷,甚至有一阵一度特别怕听到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踢踏声。可他没有勇气跟蓝夫人提出离开,他被富贵迷了眼,他舍不得离开,哪怕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小可怜。

    可他更记得自己被诬陷那天,大冬天的他几乎是□□的被人拽出来,他冷他羞耻他气愤他无助,可没人在乎,没有人听他解释。被请来的蓝夫人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把他这么些年学到的假像打的粉碎。她的眼神他至今不敢忘,好像他是苍蝇老鼠大臭虫,看一眼都恶心得吃不下饭。

    他恨,他屈辱,他无辜,他冤屈的想撞墙,他是贪恋了富贵,可他没干别的,都是用自己每天努力换的,他冤枉死了。

    当时他就发誓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甚至还天真的想过等自己成名成家要羞辱回来才能解了他心头的怨气。可时过境迁,其实也不过才隔了一年多而已,他已经可以很平和的去看待过去。也许这是因为不在仰赖于人有了底气,也许是自己成长了。

    然后现在他就矛盾,说不上是个什么心理,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蓝夫人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起码没偷过他的设计,没干过算计他的脏事,还给了他一个未来,感恩戴德不至于,可恩将仇报也做不来,可现在告她的公司那不是就等同于告她?

    人不能忘本,不能忘恩义。这是他爹在世的时候教他的,他一直记得。就算自己最后被蓝夫人赶出来,可有恩就是有恩,不能相抵。

    他倒是咨询过律师能不能只告那俩兄弟,可律师说他们是一体连带,是公司抄袭了他们的设计,不是个人,单独告不成立。

    其实他知道告也不见得就能赢,就算赢了也不会动摇她公司的根本,可就这件事而言,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你给她打个电话,解释解释。”平关跃出主意。

    “她不会听我说话。”

    “那就写封信,写不写在你,看不看在她,你尽力了。”反正就是个形式,只要你心里舒坦就得了。后半句平关跃没有说出口,在他看来双方已经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恩义啥的反正他没感觉,明明就是买卖关系,那么上心干什么。再说那个蓝夫人就是自己眼瞎,活该。

    杨家宝还是皱眉。

    “你不会想亲自跑一趟台岛吧。”平关跃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你可别犯傻,去了人家也不能见你。”

    “我知道。”杨家宝叹气,“我是不是特别傻?”

    “不是。”平关跃说,“你是傻透了。”说完就把人往外扯,“你赶紧干点正经事,后天就要开庭,一会儿律师就来,咱们还得再对对。”

    最后,杨家宝还是写了封信寄了出去,尽心吧。

    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假模假式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