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谢女士不住平都,空气好,就是地方偏僻,不够繁华。她平时在深圳那边走动,来平都是上坟祭祖……出了这事,谢小姐的熟人都不肯见了,就住在这边……啊,我跟你说,你千万记得,不要在谢小姐面前说什么跳舞啊可惜之类的话,不要多嘴。”张秘书叮嘱起来像个老妈子。但说起来,只是说两三句话就低头看手表,好像是急着见什么人,所以特意把所有注意事项说得细碎周到,免得她之后再问,给自己添了麻烦。

    宁珏打算一进门好好瞧瞧有钱人的陈设,但进了门,拐过花鸟鱼虫的屏风,到后头,通往二楼的阶梯口,立着硕大一盆滴水观音。

    观音的宽大叶子下遮蔽着一只巨大的黄铜豹子,趴伏在这片绿中,翡翠的双眼幽幽地盯着来人。

    好像就要撒开四脚冲向宁珏捕食她。

    见识少,她第一次见到放豹子的,黄铜颜色澄亮,对她虎视眈眈。

    家里放狻猊的,放关公的,放观音供佛像,摆圣母的,立十字架,立野兽脑袋的,宁珏多多少少都见过,豹子是第一次,威风凛凛地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楼上忽然传来几声短促的鼓点。

    砰——砰啪——轰轰轰——

    由浅入深,由远及近,如雷声一般轰轰地响起来了,张秘书脸色一变:“我去看看!”

    西装裤一提,露出两节灰袜子,他撒开大步,十几个台阶三四步跳上去,宁珏跟在后面,摸一把黄铜豹子,在头顶报复地敲几声,意外发觉那竟然是实心的。

    张秘书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我扶你起来,下次一个人在家不要这样了。”

    “保姆?什么?我需要么?我用得着么?”

    是个女子的声音。

    脑子里已经清楚,压抑着声音说话的这个,是谢一尘。

    她是不打算去看的。

    宁珏左顾右盼,看着二楼走廊的风景,乏善可陈,回身下楼,这才看见豹子斜对面的墙上挂了幅巨大的彩色照片,但仔细一看并不是照片,是一副油画,是一个身穿蓝色长裙的女舞者在黑暗中舒展臂膀,好像蝴蝶翩跹在幽寂水面上,优雅柔软。

    在油画女子的容貌中,她险些以为这是谢一尘,毕竟面貌太过年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是谢女士。

    好像把年轻的自己做成标本搁在那里,就像珍稀的蝴蝶。

    她多看了两眼,脑子里闪过几个瞬间,假设谢女士做了她的母亲——然后她脑子模糊,假设不出任何一件事,只觉得,如果自己也是谢女士的孩子,那么她或许也会被定格做成标本,挂在巨大华美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