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分,按理来说是不应说出这般大逆之言。但她还是耐住了性子,未有出言驳斥,而是拱手问道:“那以州牧所见,何谋为上。”

    “其实真应该与金大统领好好学一学的,这吃人本事是门大学问,历来精通此道者大都不愿将之写诸于刀笔吏的笔锋之下,故而书上学来的都是粉饰过后的皮毛,真正的大学问,都在那城府数载乃至数十载却依然不倒的那些个看上去是粗人亦或者恶棍的手中。”说道这处,老人自嘲似的笑了笑:“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如我这般伪装成读书人的恶徒胸中。”

    纪欢喜在这时大抵是多少能够体会魏来与自己说话时的不耐烦了,自己满心想要解惑,可对方却拿捏准了她的心思,吊住了她的胃口。深谙此道的她当然明白这是老人在掌握此番对话的主动权而所行的手段,但可气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太好的办法破解此道,除非——她能当场言说自己不需要知晓老人的答案。但显然,此刻堆积在她心头的疑惑并不支持她这么做。

    “燕庭之中何人不晓,我宁州的三霄军悍勇善战,哪怕朝廷削藩之事做了一次又一次,但我手中握着的依然有足足二十万三霄军将士的军印。他金不阕凭什么带着十万苍羽卫就敢在宁霄城横行霸道?”江浣水眯着眼睛问道。

    纪欢喜闻言一愣,却并未因为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而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显而易见,简单到以至于她自己都不得不去思忖这简单的表象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的深意。

    似乎是看穿了纪欢喜的疑惑,江浣水脸上浮出了些许笑意。

    “因为了解。”索性她并没有继续卖关子的打算,很快便再次说道。

    “了解?”纪欢喜却愈发的困惑。

    “六十年,我已经为大燕做了足足六十年的州牧,他们太了解我了。他们知道我会对他们用兵,我怜惜这大燕百姓,三霄军与朝廷对抗,最后便宜的是虎视眈眈的齐与鬼戎,苦的却是我四州之地苍生。这一仗,注定打不起来。所以,金不阕才能这么的肆无忌惮。”江浣水这样说着,目光却意味深长的看着纪欢喜:“这是阳谋。”

    “明白对方的打算,却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对方施展的阳谋!”

    纪欢喜的心头生出了短暂的恍然,但于此之后在她心头攀起的却是更大的疑惑。

    “州牧既然不舍得苍生蒙难,那为何还要请岳老将军出山?”纪欢喜又问道。

    江浣水不答他此言,反问道:“纪姑娘跟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那敢问姑娘一句,这大燕江山若是交到了娘娘手中,真的能有中兴之望吗?”

    纪欢喜闻言心头一震,她直视向眼前的老人,想要从他浑浊的双眸中看出些就里,但偏偏,她着实难以洞察出老人的心思,反倒有种要被对方看穿的窘迫感。好似在那样的目光下,所有的谎言都注定会无所遁形一般。

    “娘娘

    并非……并非州牧想的那样……”她这般说着,不觉语调却有些干涩。

    “以往啊……”江浣水很是适时的打断了纪欢喜还未脱口而出的谎言,他抬起了头,喃喃言道:“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嗯,或许比还要小上些许的时候。我常常在这样的夜里思虑着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怎么做?和所有我这个年纪的少年一样,心里装的是天下,是宏伟得不像话的鸿鹄大志。后来我有了机会,施展我的抱负。我做得勤勤恳恳,小心翼翼,舍弃了很多不该舍弃的事情,也做了很多到现在也不知到底是对是错的选择。”

    “可我越是想要顾所有,便越是发现,人力有穷时。哪怕是绞尽脑汁,想要解开一个个死结,但却发现死结之所以是死结,便是哪怕能解开,也得付出的代价。”

    “我这一生解了太多的死结,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管不了那么多,非要都管,最后便是两手空空皆无所获。”

    “所以啊,们要在泰临城怎么斗,我都管不了,但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