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总是显得格外的长,时都已过卯,天却依旧黑沉着,风不大,却凉得有些刺骨,哪怕已是加了件织锦坎肩,可赵琼却依旧觉得全身发寒,不由自主地便哆嗦了起来,往日里总是红嫩的脸庞在灯笼光亮的映照下,显现出格外的苍白,那等脆弱的样子叫紫鹃看得心疼无比。

    “小姐,时间尚早,您还是先到车厢里歇歇罢,这里有奴婢看着便是了,待得殿下到了,奴婢再唤您也不迟。”终于,小丫鬟紫鹃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便出言劝说了一句,她倒是一片好心,可惜换来的只是赵琼倔强的摇头。

    “小姐,您都一夜没歇了,万一要是闹出病来,那可怎生了得啊,唉,殿下也真是的,人都不露个面,光派了个小厮送信,真……”小丫鬟见劝赵琼不动,嘴便嘟了起来,碎叨叨地埋汰开了。

    “休要胡言,你若是怕冷,只管自己回车厢里去好了。”

    赵琼可容不得有人非议李显,哪怕是情同姐妹般的紫鹃也不成,这一听紫鹃没大没小地胡说了起来,脸色立马便板了起来,不悦地呵斥了一句道。

    “好好好,算紫鹃错了还不成么?”这一见自家小姐发了脾气,紫鹃自不敢再放肆,吐了下舌头,敷衍一般地道了歉,可刚消停没片刻,又接着劝说了起来:“小姐,您还是先歇歇罢,殿下指不定何时才会出城,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不是个办法?确实如此,赵琼也知道这么等着实在是个笨得不能再笨的法子,可除此之外,赵琼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总不能直接跑到周王府去罢,那也太不成体统了些,万一要是引起有心人的非议,那后果之严重怕不是甚好玩的事儿,实际上,便是在这城门处等着见上李显一面也有着节外生枝的危险,然则,哪怕是有着再多的风险,赵琼也要见上李显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只因李显就要出征了。

    吐蕃在哪赵琼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爱郎这就要去跟吐蕃人玩命了,这一去兵危凶险,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赵琼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万一李显要是有个不慎,她也绝对不独活,这话她不想憋在心里,她要亲口告知爱郎,所以她等在了此处,等了足足大半夜的时间,怕的便是错过了爱郎出城的时辰。

    “小姐,来了,来了!”

    就在赵琼咬着红唇沉思之际,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在长街的远端响了起来,尽管因着天黑的缘故,尚无法看清来的是何许人,可紫鹃却已是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是他来了么?应该是的!耳听着长街尽头传来的急促马蹄声,赵琼的心里头没来由地便滚过一阵慌乱,紧赶着伸手擦去脸颊上不知何时淌下来的泪痕,又慌慌张张地整理了下衣裙,这才焦急地远眺着黑漆漆的长街远端。

    马队来得很快,急若旋风般地冲过了长街,也就是到了尚未开放的城门处方才缓了下来,当先一匹照夜狮子马上端坐着的赫然正是周王李显——兵贵神速乃用兵的不二法门,尤其是要想趁虚袭击新胜之余的吐蕃人,更是容不得丝毫的迟缓与犹豫,若不然,一旦严冬来临,这战也就打不下去了,李显自是不想空走上一回,昨日刚领了圣旨与兵符,今日一大早李显便率百余亲卫踏上了征程,为的便是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殿下,殿下,小姐在这,在这呢。”

    赵琼望眼欲穿地盼着李显来,可真等李显到了近处,却又突地胆怯了起来,只是痴痴地望着缓缓策马而行的李显,竟不敢上前招呼,倒是紫鹃却是没有丝毫的顾忌,大老远便挥舞着手中的灯笼,娇声呼喊了起来。

    “琼儿?”

    此番军情紧急,若不是府上有许多事情须得打点,李显昨夜便已起身了的,当然了,事情再忙李显也不会忘了派人给赵琼送去信函,早已将该交代的话都已交代清楚了的——李显在高宗面前就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若能凯旋而归,肯请高宗准其选赵琼为王妃,高宗虽惊讶于李显的胆大妄为——自古以来,皇子成婚,那可都得是皇帝亲自指定了的,从不曾有过皇子自择正妃的例子出现,尤其是赵琼先前还曾卷入了狮尾巷一案,就更令高宗惊诧莫名了的,只不过到了底儿,还是爱子心切占了上风,高宗勉强算是同意了李显的请求,于信函里,李显虽不曾详细说明见驾时的情形,可却已明确告之高宗已同意了这门婚事,言及此番凯旋之后,便将堂堂正正地迎娶赵琼过门,让其安心在家呆着,少出门为宜,却不曾想赵琼竟然出现在了此地,李显一惊之下,忙翻身下了马背,几个大步便闪到了赵琼的身前。

    “殿下……”

    望着李显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庞,赵琼未语泪先流,轻唤了一声之后,便哽咽地说不下去了,只是双眼迷离地看着李显。

    “琼儿莫哭,孤此去快则三月,慢着半载必归,没事的,孤……”

    李显在哄女孩子上本领实在是缺缺得紧,这一见赵琼泪流满面,心自是疼得不行,忙不迭地便要出言安慰,只是话说将起来,显然语无伦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