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这等稀罕物都能猎到,太子的婚事自然是不能拖延了的,于是乎,整个六月便成了普天同庆的日子,高宗下诏大赦天下,拨内库十万贯以为太子大婚之用,各州刺史纷纷献礼,诸多属国一一来贺,朝野一片欢腾景象,至于其中有多少借此收刮民脂民膏之事,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的。

    李显素来不怎么喜欢凑热闹,往日里但凡有热闹事儿,李显一般是敬谢不敏的,啥子诗词会、赏花会之类的附庸风雅之事极难看见李显的身影,可这一回太子大婚的热闹李显却是不能躲的,不但不能躲,还得积极参与其中,忙前忙后地帮衬了不老少的杂事儿,那等勤快劲儿自是赢得了高宗满口赞誉,也因此得了不少的彩头,当然了,这么些赏赐对于李显来说,也就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罢了,自不怎么放在心上,真正令李显在意的是太子大婚之后会有何超常的反应。

    喜庆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六月已过不说,七月都已近半了,可李显期盼了良久的兆头却丝毫不见踪影,不但皇宫里的武后没啥特别的举措,便是太子这头也是一派波澜不惊之状,朝会都已过了数番了,啥事儿都没有,这等反常的宁静愣是令李显很有些子摸不着头绪,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该出手挑动一下双方的神经,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放弃了这等打算,只因李显打心底里就不相信武后与太子可以共存,与其冒着被拆穿的风险盲目出手,还不如坐看风起云涌来得强,心气一平,难耐的等待自也就不再那么难熬了的,该上朝时上朝,没事时要么猫自家王府里休憩着,要不便是约赵琼出外郊游散心,间或也去礼蕃院探望一下明月公主,小日子倒也过得舒心得很。

    这世上的事儿往往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李显过得舒心了,太子可就过得紧巴了些,当然也就不想看着李显这个始作俑者继续这么逍遥下去,口谕一出,连个理由都懒得找,直接就是一个“请”字,便将李显召进了东宫。

    “臣弟参见太子哥哥。”

    太子有召,李显自是不能不去,待得进了宫,这才得知太子去了花园,不得不又紧赶慢赶地往后宫而去,大老远便见太子正端坐在一座池塘边的小亭子里,悠闲地抚琴自娱,琴声优雅而又从容,以李显的音乐造诣,自是一听便知此曲乃是千古绝唱之《高山流水》,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了丝会心的微笑,缓缓地走上前去,垂手站在一旁,静静地听完了琴曲,而后上前一步,一躬到底地行了个大礼。

    “哟,七弟来了,为兄一时纵情,未克远迎,失礼了,失礼了。”

    听得响动,太子像是方才发现李显的到来一般,略带着一丝的讶异地抬起了头来,微笑着致歉了一句道。

    “不敢,太子哥哥客气了。”

    李显虽不甚清楚太子紧巴巴地叫自己前来是为了甚事,可从先前的琴音里却已隐隐猜到了些根底,心中自不免稍有些微澜,只不过是城府深,并不曾带到脸上来,只是笑着客气了一句,便即站直了身子,作出一派恭听训示的样子,绝口不问太子相召的用意何在。

    “嗯。”

    李弘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李显,也没多废话,只是一扬手,轻吭了一声,随侍在旁的王德全立马会意地躬身退到了一旁,领着一众宦官宫女们径自退出了后花园,偌大的园子里就只剩下哥俩个单独奏对。

    “为兄听闻七弟去岁在于阗王宫曾演一曲《从军行》,威名动四方,曲艺惊天下,而今已成四海传唱之佳作,为兄可是艳慕得紧啊,不知七弟可愿为为兄演绎一回否?”一众随侍之人尽皆退下之后,李弘并没有直接言事,而是似笑非笑地瞥了李显一眼,提出了个有些不着调的要求。

    “太子哥哥有令,臣弟自当遵命,献丑了。”

    李显一向就不是个矫情之辈,尽管李弘这么个要求实在是有些颐指气使的嫌疑,可李显却并不在意,笑着便应承了下来。

    “有劳七弟了。”

    这一见李显如此表态,李弘脸上的笑意顿时灿烂了几分,站起了身,让出了位置,一摆手,示意李显上坐。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李显没再多话,行了个礼之后,缓步走到了几子后头,长跪而坐,整了整衣衫,手拨琴弦,一阵激荡的乐曲声中,歌声已是乍然响起,一股子金戈铁马的豪迈之气在空旷的后花园里回荡不已。

    “好,曲好,词佳,当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