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氏忍不住又长叹一回,“比那可骇人的多了。”

    马氏也紧张起来,“到底是哪家,竟让你慌成这样?”

    倪氏低声一句,“现任博望侯,慕淮。”仿佛单是提了他名字都觉得背后发凉。

    马氏闻听后同样变色,“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星,多少仕宦贤臣都死在他手上……你家侯爷莫不是被人糊住眼了?还敢同那家谈婚论嫁?”

    倪氏苦笑,“我家侯爷身后十个儿、八个女的继着,又怎会把芫姐儿的死活放在心上,他一听说对方是侯府出身,又是要聘芫丫头做当家大妇,还不是忙不迭兜搭上了。前些时日慕府祖太夫人下帖,邀我和芫丫头过府赏花我寻借口推了,下一回再拒就显挂相了,我只怕到时当场被人将住,只能仗着如今还没捅破,及早给芫姐寻门好亲。”

    马氏听到这茬,也跟着出谋划策,“要不然,我回头也帮你留意着吧,只是太过仓促,恐怕无法方方面面都顺遂如意。”

    “那也顾不得了,总比嫁给个杀人如麻的活罗刹强。”

    说话的功夫,倪氏的陪嫁女使秦娘子慌慌张张挑了珠帘进来,“夫人,舅夫人,大事不好了!表少爷在水榭喂鱼不慎落了水,芫姐儿为了救人也跟着跳下池去,这会儿两个人虽被救了上来,却都已人事不省……

    入夜时,雨还在下,颇有将往日的荒旱一气儿补足之势。

    承平侯府客院内人影绰绰,但也纷然有序,倪氏陪着弟媳马氏守在榻边,眼见着床榻上的寓哥儿烧得人事不知。

    马氏成婚多年只此一子,说不心疼是假的,但还是勉强扯出个笑劝解倪氏,“芫丫头也还昏睡着,你也别陪着我在此空耗了。”

    倪氏属实心里放心不下亲闺女,便也没推让,直说待会儿再过来照顾。

    后院,小汀州内,一片灯火阑珊。

    孟芫似走过了一条极其漫长而黑暗的甬道,周遭是纷繁嘈杂的声响,却辨不清是人言还是鬼魅,吵嚷得她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熬打过去,随即是一阵寒凉,又一阵火热。

    再次恢复知觉,孟芫只觉喉咙烧的发紧,头也昏昏沉沉。

    缓了半晌再抬眼,茜色纱帐大合着,只透进远处些微光亮。

    回想闭眼前境况,天光还亮着,一屋子乱糟糟的哭声间或入耳,赤芍抽噎得险些背过气,紫棠肿着眼拉着郎中不让走,五嫂林氏则亲自捧了寿衣要替她换上……

    孟芫知道人死后身子很快要僵,禁不住折拐,那会儿十分配合。

    想到这儿,她用手轻轻摸向袖口。

    不是她先头见着的那件满绣松鹤寿衫,而是柔软细密的绸纱——应是件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