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弈瞥见她那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她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没好气地睇她一眼:“你别琢磨了,孤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崔玦那里拟定的国库预出账里,压根儿就没选秀这一项。今年国库但凡有点进账,只会用在农桑与军备上,后宫的支出还望王后再削减一部分。”

    还要再削减的话,别说选秀,就是宫宴的菜都得少两盘。燕妫也不好强求:“……那明年。”

    “明年你也别想。”他越发生了气,“就明跟你说了,孤打拼下的一切将来都传给嫡子,生几个庶子出来搅合么。”

    什么嫡子不嫡子的,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燕妫只觉得血气上涌,冲得她头疼:“……那王上得择日废后,另娶贤德了。”

    闻人弈下了床去,回头看她的眼神算不上和气:“大年初一的,说这话你也不嫌晦气。”一面抱怨,一面躬身把她的鞋摆正,“起来用膳了,孤饿得眼花。”

    他现在已越发肯表露心意了,说的话露骨又绝对。燕妫想再争取几句,看到他眼中的不悦,话到嘴边又有几分犹豫,转念再想到那寿带鸟尾羽上的字,便更加为难。阁主在天之灵想要她放下,她到底还在固执个什么劲儿。

    于是听话起来用膳,再不说那些他不喜欢听的话。

    今年初一,天公作美,原本不常下雪的南国飘飘洒洒落下玉沙。燕妫站在雪亭中,仰头望着簌簌雪花,想起去年那个冬天的冷,还依稀觉得骨头痛。埋腿深的雪,挡了她出任务的路,她闲着无聊给自己卜了三卦,都是不吉。

    反正她也是个半吊子,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卦钱。吉,还是不吉,都不重要,随心就是。

    “在想什么?”歧王亭中温酒,温的是她喜欢喝的青梅酒。难得偷得半日闲,他慵慵懒懒的模样让她快要忘了这棋盘上的危机四伏。

    “在想,瑞雪兆丰年,老天眷顾,今年应该不会歉收了。”

    “嗯,张谷风是个人才。”

    是啊,不仅老天眷顾,还得一人才。听说他刚去农桑署,三天造了两个农具,画了一张水磨改良图就把所有农官折服,现署里都听他的。燕妫原以为他要想说服众人,还得等春种时候呢。如此倒好,农官都信服了他,今年春耕时他已可以大展拳脚,不必多等几个月。

    说好初一不谈政事的,怎么又说到农桑上头了。燕妫认错,自罚一杯,青梅酒下肚,暖了心胃。

    “孤还从未给谁温过酒。”

    “那臣妾可要多饮几杯。”

    昨夜的酒意刚退,今日又尽兴畅饮,而后堆雪赏梅,好不痛快。待到晚膳,放肆一日又怎可无酒,饶是燕妫这酒量不俗的也扛不住这般放肆。夜里双双醉得迷糊,竟裹了同一床被子酣睡一晚。

    次日醒来,青丝缠绕,他的发上也沾了素馨花香。四目相对着睁开眼,闹了个面红耳赤,好在衣衫完整,不过是拥着一同入梦,各自都未敢说什么。

    她梳妆,他便在窗边呆坐着等,头一扭,似在镜中看到她嘴角微扬,细看却未再找见,像是他看错了。

    这日初二,虽正是过年,歧王却还有的忙,用过早膳两个人便又各做各的去,正好不必再那么尴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