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钟南最近可很出风头,因为他盯着周途疏弹劾,不怕死的指明了周途疏就是造成社稷必崩的祸水,主张把祸水处死以正朝纲,天子把程钟南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奈何大卫自来有不杀言官的传统,且程钟南背后还有丁九山等等官员支持,天子下令将其贬黜,这一御令竟然都被银台司封驳。

    因为程钟南身为御史,风闻劾奏乃是他的职责,哪怕劾奏不实,皇帝可以不采纳他的主张,却不能将其治罪,银台司若不封驳天子这一不合理的诏书,那么银台司的官员就是渎职。

    别管银台司官员是否真的不在意触怒天子,但士大夫们绝大多数都还是要脸的,担着渎职的恶议,官做得再大怕也会遗臭万年,所以银台司的官员尽管不是周全的党徒,这个时候也必需阻止皇帝不合法理的诏令。

    程钟南像蚂蝗一样叮着周途疏咬,镇江侯当然不会忽视这么个人,龚夫人大抵也知道了程钟南是他们家的政敌,这时突然听闻程钟南遇刺,能不震惊。

    芳期却装作没听过程钟南的名姓一样:“夫人可认识这位程御史?”

    龚夫人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解释:“只是在应酬时,也算与程家女眷有过接触……说起来这位程御史,可是号人物呢,他的嫡次子一回饮醉酒,奸/辱母婢,虽说那婢女是良籍,可若换别家发生这样的事,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这件事闹去衙堂上,但程御史却毫不犹豫把儿子扭送衙堂,他还强申需得从重处治,真的是大义灭亲。”

    意思是因为程钟南有这样的传奇,龚夫人才记住了这号人物。

    芳期眼见着龚夫人这会儿坐立难安,既震惊又忧愁,不像是知道程钟南会被刺杀的模样,镇江侯多半就不是凶手了,那凶手是谁?

    她正猜疑呢,龚夫人却强自镇定下来:“出了这样的事,外头恐怕还得乱上一阵,咱们最好还是在这里坐上些时候,等外头真正安定下来再回去,更稳妥的是,让仆从往家里调集更多的护卫来。”

    芳期点了点头,她可是也经受过伏杀的人,难保不会杯弓蛇影,虽说今日有常映、胡椒两人同行,但暗箭难防,的确需要更多的护卫才能保证安全。

    就让胡椒跑这趟腿。

    龚夫人不再说这起风波,渐渐又开始闲话家常了,也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龚大娘,而且跟过去不一样的是这回显然是为龚大娘说好话,赞一番琴棋书画的才华,叹一番孤苦伶仃的身世,还说龚大娘虽然性情有些冷,但心肠却热,幼承庭训端方贤良什么的,口若悬河的一大篇话,总结道:“难怪连覃夫人都心疼那丫头。”

    芳期:……

    她只听龚夫人继续道:“原本有个道长,给大娘算个运数,我也一直打算的是替她寻个父母双全福泽深厚的夫婿,也是看好了一家的,哪晓得那家人打算的竟然是与镇江侯府联姻,嫌弃大娘只是和我家联宗……这件事没办成,我是越发愧对大娘了,大娘反过来却来安慰我呢,这孩子真真的可人疼。

    又因机缘巧合,上回我带着她往安国寺烧香,安国寺的住持竟然开口说大娘福泽深厚,反是被父母给连累了,只如今既然寄居在我家,就是因祸得福,日后定能够平安顺遂,旺夫兴子,我就想再打听,夫人本家的兄长……”

    芳期:?

    呵呵,龚夫人这截然不同的态度是为哪般?难道说终于知道了周途疏对镇江侯府的重要性,连带着把龚大娘也刮目相看了?可刮目相看是你家的事,多厚的脸皮才能把从前的话都吃回去,这个时候才想着和太师府联姻啊。

    龚夫人见芳期不说话,她自己也觉得尴尬,干笑着:“我知道大娘的身世,肯定是不能般配覃太师的嫡长孙,就是觉着覃夫人怜惜大娘,才有这等异想天开,唉,我是盼着覃夫人要能说服覃太师,这门婚事或许能有指望呢。

    夫人也是知道那孩子的,别的不说,刻薄妾室庶子的事她定是不会的,撇开家世的话,跟覃议郎倒也算是般配,我是真想再为那孩子争取争取这门良缘,今日才厚着脸皮跟夫人说这话。”

    芳期有点想扶脑袋:是,我确然对龚大娘没有多么反感,但实在也并不多么喜欢她孤傲的性情,她确然不至于刻薄妾室庶子,但眼高过顶目下无尘的心性,怎么看怎么和我兄长不合适好不?龚夫人你真问过了令嫒她愿意嫁给我家兄长?再说了,就算你们家愿意,我们家还不愿意呢,我明知龚大娘是周途疏的胞妹,周途疏也必走不脱晏国师的算计,两家得结仇啊,这是什么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