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不能嫁去兰陵周。”周途疏已经许久不见龚同心,此时却顾不上和妹妹叙手足之情,他急着阻止妹妹往兰陵周的火坑里跳,并不留意龚同心见他时的冷若冰霜:“阿母当初之所以受尽迫害,全因兰陵周氏冷漠无情,兰陵周氏的门风早已腐坏,一族宗长既然是卑鄙无耻之徒,他为妹妹择中的子弟又怎会是良配。”

    “卑鄙无耻?你竟然还有脸说这四字!”龚同心根本不顾父亲的一再叮嘱,高抬着下巴恨视着兄长:“以色侍君,兰陵周的颜面已经为你败尽!你根本就不配姓周,居然还敢中伤母族!!!你要还有半分羞耻之心,就该以死赎罪,但我听你今日这番大言不惭,想来你是不知耻的了。

    不要再称我妹妹,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兰陵周更加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这下连龚佑都忍不了了:“住口!”

    “镇江侯为了富贵权位,甘认此无耻之徒为子,而不听逆耳忠言,我也不拦着镇江侯的富贵之途,不过龚同心已死,我已为唐氏闺秀,还望镇江侯父子二人谨记。”

    龚同心毅然和父兄一刀两断,她自己如释重负,感觉从今之后总算能得新生。

    周途疏脸色苍白,龚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好半晌才能长叹一声,先安慰儿子:“是我惯坏了这丫头,有负娘子生前所托,心儿就是不知事,途儿可千万别计较她的气话。”

    “当哥哥的,怎会与妹妹计较?”周途疏看着自己的手,他想起许多年前,妹妹出生的时候他亲手抱过她,那时妹妹刚能睁眼,和母亲像极了的眼睛,他看着妹妹的眼睛,切实的感知自己从此多了一位血脉相联的亲人。

    他离家时,妹妹才七岁。

    每一次悄悄回家探望妹妹,妹妹都会拉着他的手喋喋不休,告诉他又学会了什么琴曲,告诉他有多么仰慕南楼故人,每一次他离开家,妹妹都会依依不舍拉着他的手不放,他舍不得走,只能等妹妹睡着时离开。

    那个小丫头不知不觉长大了,现在不再需要他,可是他还需要她啊。

    需要她平安喜乐的生活着,哪怕不能相认和相见,但他需要她一生都能无忧无虑。

    “阿父,不要埋怨妹妹,是我做了错事,伤了妹妹的心。但阿父答应我,不能让妹妹嫁去兰陵周,周家子绝对不是妹妹的良配,阿父一定要说服妹妹,阿母是被兰陵周所误,不能再让兰陵周伤害妹妹。”

    龚佑为难:“可,心儿执意如此……”

    “她一直不知人心险恶,且阿母当年对兰陵周并无抱怨,这才造成妹妹对兰陵周的盲目追崇,阿父这回不能再纵容妹妹,否则必将害了妹妹的终生。”周途疏跪在龚佑跟前:“儿子不孝,已然辜负了父母高堂的寄望,无法堂堂正正的生活,母亲还有一遗愿,嘱托儿子务必照好同心,但儿子让同心蒙羞,同心听不进儿子的劝阻,儿子只能求父亲,千万不要放弃同心。”

    关于周途疏私见镇江侯父女一事,晏迟察知,却也没法探听清楚这几人间的言谈,但这并不关系要紧,他也没那兴趣打探得一清二楚,只不过还是把这件事当作了与芳期茶余饭后的谈资:“周途疏从龚佑安置龚氏女之处出来,据说神情十分悲楚,估计是受到了亲妹妹的羞辱,我还怪同情他的。”

    “那晏郎的计划……”

    “不会改。”晏迟看着芳期:“司马修和周途疏私交匪浅,留着周途疏这么个人对我来说风险太大,而且我的人必须取代周途疏成为羿栩的近宠,周途疏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死于周全的算计,要么死于我的算计。”

    芳期当然懂得厉害攸关,她再也不会滥用同情心,只是觉得晏迟对周途疏其实并没有恨意,或许不一定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权场上冷酷无情的争斗,她其实还是难以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