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心医院到明华小区的路不长,长的是韩晟拐了太多弯犯了太多险的心路,于是十来分钟的路程,好像怎么也走不完。

    阿晟,你冷静一下......

    怒火散去,黎凡温软的声音在韩晟封闭的意识外徘徊了好久,直到事情已无法挽回,方才迟到地响在耳侧。

    残忍的画面一幕幕浮现,是重演,韩晟后知后觉,却像是初见。

    黎凡伏在地上,痴痴望着掉在地上的资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哪里是计谋得逞的样子,自己怎么偏偏没有看见。

    黎凡被扔到床上,眼尾都红透了,抓着自己的衣服,却并没有使出什么力气,他说,阿晟,不是你想的那样,自己怎么偏偏置若罔闻。

    黎凡被捆住手脚,狼狈地嘶吼,那么痛苦的声音,那么绝望的呐喊,自己怎么不肯停下来,去想一想是为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喊呢?安静得如死去一般,连呼吸都几乎不见,一声不吭地抗下了所有的暴行,他不疼吗?

    怎么会不疼,那狂躁的怒火烧得自己都难受,刀子似的一刀一刀捅进身体,血一点一滴涌出来,越来越多,滑腻地缠在两人相触的地方,像是无声地述说,千丝万缕,绵绵不尽,代替已痛得无声的主人,述尽衷肠,最后也不过干巴巴地结成污渍,无人问津。

    那么痛,那么痛,他怎么撑得住。

    他怎么,到最后,眼里一点恨意也无。

    韩晟一路回忆,抽丝剥茧,将自己不肯去看去听的丝丝缕缕全都摸了个遍,像是抚过自己杀人的刀,一寸寸压紧,捅人的时候多锋利,刀刃扎进掌心就多深。

    最苦是悔恨,最怕是心盲。

    韩晟一路狂奔,浑浑噩噩地站在公寓门口,握着钥匙,却迟迟没有开门。

    他不敢。

    从他搬到这栋公寓里,无数次打开这扇门,怀着千百种情绪,刚开始的烦闷,后来的不屑,直至渐渐变得无感,到最后竟生出一股淡淡的熟悉感,好像深夜疲惫至极,一推门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莫名让人安心。

    可他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茫然无措,像个犯了错还离家出走的孩子,不敢去推那扇曾在深夜为他留灯的门。

    握着钥匙的手在抖,手背上还残留着匆匆抹开的鼻血,已经干透了,变成不那么明显的一小块儿,几乎要消失在皮肤上,却一下刺痛了韩晟的眼睛。

    他猛地抬手,狠狠揪了自己的头发一把,像是要按着头把自己推进门。

    你凭什么不敢,你有什么资格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