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狗又叫了起来,叫了几声就停了下来,随即又传来急促的扣门声,老人停住脚步,仔细地听着,随即传来他熟悉的,也是他盼望已久的声音:“爹,快开门呀!是我!你们别怕,苟述才已走远了……”

    桑大伯飞快地转过身来朝大门走去,听声音菊花从灶房里出来,箭也似的朝大门走来:“大龙呀,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她说着,一把将大门打开,看到气喘吁吁的丈夫身后却没有人,惊慌地问道,“伤员大哥来了么?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呀!”

    “哎呀,幸好你回来迟一步,要不然就碰上这个千刀万剐的苟保长了。”老爹幸运地说。

    大龙好象没有听到刚才他们说的话似的,高兴地一个大步就走进门来,看到红光满面的妻子和胆战心惊的父亲,以及朝他飞跑而来的女儿,他那奔腾澎湃的心潮快要跳出了胸腔。他含着热泪,转身望着门外说:“钱万钟大哥,快进来吧!全家人等着你啦!”

    这时,门外离他大约有二十来米远的地方一个黑影风也似的飘了进来,在微弱的灯光影射下看到他神采奕奕显得份外的精神,看得出他只有四十出头年纪,满面春风,精神抖擞,根本不象是伤员或病人,到象是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他们有些讷然了。

    来人看到他们站在那儿不动,又露出满脸猜疑的样子,等老人关上门,便自我介绍道:“我就是要到你们家来养伤的人,你们还不信吧!我身体里还有敌人的一颗子弹呢!”

    他们这才笑了,菊花说道:“哎呀,我这个人啦,性子一急就忘记叫大哥稀客啊!好啊,总算把你盼来了,钱大哥啊,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今天看到大哥这样精精神神我们就一百个的放心了,嘿嘿,我还以为伤员就是需要人背或抬的哩!”

    老人望着豪爽而亲切的客人,他的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笑容,站在那里迟迟没有移动脚步,客人回转身来拉着老人的手,亲切地说:“桑大伯,我从老张同志口里得知你是一位了不起的老人,这么大年纪了还在田里帮着儿子媳妇劳动,真把你辛苦了啊!唉——该你们这辈人苦出头的时候了,要不了多久老人家就有安宁日子过啦。”

    老人被客人的一歇话感动了,穷苦人家要何时才能苦出头啊!他仍然目光炯炯地望着客人不知说什么是好,他们就站在院坝里愉快地说着话,就像一家人一样毋庸讳言,菊花打来一盆热水,对客人说:“钱大哥,请洗帕脸就吃饭吧,都夜深了,可把你饿了啊!”

    姓钱的客人谦逊地说;“不饿,不饿,我们吃了饭才上路的哩!”

    大龙笑了,说道:“的确我们是吃了晚饭才走的,可走了快四十多里地啦,哪有不饿不累的啊,别听他的,他这个人太客气了,人又不是铁打的,你不饿我可饿了,老钱大哥,随便朗个都要吃一点啊,菊花唉,把饭端上来吧!老钱大哥,我们家穷没有什么好吃的,你就别客气,要原谅哈!嘿嘿,我真的饿了哩。”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菊花跟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忙碌着,虽然她大着个肚子还是非常麻利地把菜饭端上了桌子,顿时一股喷鼻的香气冲进他们的鼻孔,大龙看到桌上摆着大大的一碗肉,笑道:“菊花啊,你是不是把张先生和魏大妈那年给你的钱拿来割肉了?”

    菊花摇摇头,说道:“不是,那是爹爹上个月卖蝉壳赚的钱,我咋敢用那个钱啊,再过半个月就是魏大妈的六十大寿了。”

    大龙憨厚地笑着,用无限敬佩的心情望着父亲,真情地说道:“爹啊,你要保重身体才是啊,卖蝉壳那点点钱也要攒起来,真是……”

    桑大伯眼里含着泪水,说道:“大龙啊,老爹这些年看到你们两口子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劳累,没有一点好东西给你们吃,更不说吃肉了,我心里难受啊!唉——自你投胎到桑家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你妈妈坐月子只吃了两只鸡,两斤肉呀!这些年我们一个月也难吃上一顿肉,上过月我捡了几斤蝉壳拿到药铺卖了,把钱留在那里,我想媳妇坐月子才有个伸手的嘛,丹霞说了多少回想吃肉我都没给她买,今天又有客人要来这才想起身上还有几角钱就割了两斤肉。”

    钱万钟看到神采奕奕的老人,被他这富有激情的话语深深地感动着,他动情地望着这和睦温馨的一家人,默默地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能表达他对这家人敬佩之情,这是一个多么美满的家啊!小丹霞亲密地挨着爷爷用非常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他,好象在想着什么事一样,钱先生给她挟一块肉放在碗里说:“小丹霞真乖,我听你爸爸和张伯伯说你是个很乖的孩子,今天看到你我真高兴,果然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听大人的话,好好读书将来定会有出息的。”

    小丹霞睁大眼睛,天真地说道:“钱伯伯,我不是小丹霞,是丹霞,我早就想读书了,那天芳芳姐教我写丹霞两个字,她写不起,第二天到学校去问了先生回来才教我写的,我都写得来我的名字了,”说着,天真而稚气地用筷子在桌子写着桑丹霞大大的三个字,虽说写得很吃力,但很恭整,钱万钟看着笑了,说道:“真是个聪明的娃娃,过些日子我就给你当先生,教你读书写字好吗?!”

    小丹霞惊讶地目不暇接地望着钱万钟,似乎在说你真的愿意当我的先生教我识字么?钱万钟激动地点点头,知道她的心意了,丹霞高兴地放下筷子,说道:“钱伯伯太好了,芳芳姐说进学堂要先跟孔夫子和先生磕头行大礼!唉——太好了。”说着就要梭下桌子给钱万钟磕头行礼。

    “小霞,你要做啥子?”妈妈望着女儿不解地问道。

    小霞睁着大大的眼睛,真情地说:“妈妈,我有了先生,要给先生磕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