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眼看自家邑人要遭殃,姬亶哪能忍?不等弓箭手列阵完成,他便飞快上前请愿道:“蒙师勿急,且容属下一试!”他话音还未落地,营地里已经乱了起来。

    殷兵原本呆在各自旅的帐中,忽然听得营门方向一片骚乱。大部分人压根看不见前头,只听见一阵嘶吼声越来越近,就都抄起武器跑了出来。士兵找行长,行长找旅长,互相打听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情况,这一乱连战马都被被挤得不安起来,眼看着一场踩踏在所难免。这时忽得有人喊了一声:“快听鼓声!”

    就听得一阵咚咚的鼓声传来,众人纷纷停下脚步支楞着耳朵分辨,有机灵的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奋五谷!”

    奋五谷是上古时期葛天氏所做的九乐之一,因其韵律舒缓,寓意丰足,殷军截取一段用作行军中扎营休息的信号。众殷兵听得明白,都停下来不再乱跑。各行长旅长趁机吆喝自己手下兵士整队还营。

    等这阵乱渐渐平静下来,各旅各行便派人往前头打探情况。这些个殷兵迎着鼓声跑到营门口,就见木栅栏缺了好大一段,营门也没了踪迹。一群绛色袍服的邠兵正列队往外走,木篱外面正有一群男女老幼踮脚相望。营门不远处一架马车上,有个少年人跪坐在上面挥舞鼓槌频频击鼓,车旁边立着师长蒙侯和两个亚长。

    看见自家师长一脸平静,打探情况的殷兵放了心,相互道:“没事没事,虚惊一场,你看蒙师他老人家还好好的在那里。”

    “不过击鼓的那个是谁啊?”

    那击鼓的少年便是姬亶。蒙侯眼见营中一场大乱平息于无形,不禁对姬亶刮目相看:这少年瞬息间就能想到击鼓平众,又给时间放邠兵出营。年纪轻轻就这样聪慧,周族日后只怕会更兴盛。邠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想到儿子他又开始觉得头疼:这回出征太亏,想给儿子们寻个铜矿也成了空,还得罪了虎神,这可如何是好。

    鼓声停了,蒙侯回过神。只见自家军中已恢复了平静,围在营地门外的邠地百姓也已经散去。残破不堪的木栅外停着三架双御赤色马车,几名广袍男子正向营中走来。姬亶跳下鼓车退至蒙侯身后,轻声道:“回蒙师,家父带着邠邑四大夫和大宗伯来了。”

    一看见那个玄衣巫袍的大宗伯,蒙侯立刻有了计较。他笑着迎上前去与众人见礼,一番客套解释之后,蒙侯转过身来面对姬离尘说:“听邠侯说宗伯大人曾师从玉门巫族,龟卜、筮卜俱是上乘?”

    诸人都不知他要说什么,姬离尘只好敛目称是。蒙侯便正了正衣衫郑重一礼:“本侯有些私事想贞问天帝,可否请大宗伯择日亲为卜算一卦?”

    众人松了口气,还以为他又要生什么事端,原来是要占卜。姬离尘立刻答应下来,几处皆大欢喜,姬亶和姬离尘飞快交换了个眼神,各自别过头去。

    几天前,姬离尘接到了姬亶传书时就对那“逃羌”颇感兴趣。姬离尘早年差一点做了大邑商的贞人,对殷地的繁华领略甚多。他立刻决定先把人藏到邠邑再说,能惹得蒙侯与巫族一起抓捕的人一定有用。所以今日从姜姝大闹城门到如今的殷军乱营,全是姬离尘和姬亶俩人的谋划。

    刚才与巫鸩谈过之后,他更加肯定那逃羌的来历不简单。虽然不知道巫鸩的用意何在,但她所问之事却全部都与大邑商机密有关。

    大邑商在北土已经和土方、貢方打了一年多,西土忽然又出现了几方角逐的小小异样,看样子大邑又要生乱。乱了好啊,水浑,鱼才能有隙可存。大邑商若过于清明,小邦周即使远在西土也会被制得缩手缩脚。只有趁乱把局势搅得更乱才能有一线生机。

    看来那逃羌极有可能就是器族人,先将他留在邠邑再说。姬离尘掩唇咳嗽了一声,目光随意往后瞥了一下便上前去与殷军左射亚寒暄。姬亶会意,恭敬地退出了营门等候众人。

    他刚一出来,立刻就有一个人扑了上来:“亶公子亶公子你没事吧??”

    是等得抓狂的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