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倒映,皓影沉璧。

    目之所及,熔金流银倾泻千里,长空若洗,树丛、林荫、繁花簇拥的青石小道间,摇荡着接天月影,真真假假,倒也分辨不出了。

    这般绝世难遇的月色里,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自月华渐浓至月影翩跹,由远及近,款款走来,未见容貌丝毫,却觉比这绝世的月色还要绝世。

    秦永珏被周辅勤等人簇拥着,他刚沐浴过,青丝还未干,就随意地披在肩头、身后。装束特别更换过,雪色的长袍里衣,料子一瞧就知道是最贴身柔软的锦缎,暗纹精细但不繁杂,正松松垮垮套在他修长的身上。许是沐浴的水太烫,花瓣褶皱一般的领口敞得很开,露出大片精致锁骨,细腻如玉,便是月下玉瓷也不过如此。

    逍遥王自然是个极为讲究的人,雪色绸缎长袍之外,还又罩了一层纱质的外衣,雪青色的,袖口、衣摆的位置处镶了浅银色的边。

    他依旧是一副风流慵懒的模样,即便穿的如此随意简单。不,反倒正是去除了那些雍容华贵的锦袍珠宝,天赐无双的绝色才会真正的显露出来。此刻,他绝美的面上挂着轻佻,却丝毫不觉浪荡,竟然稳稳透出温和的美,与明月相仿。

    “早闻江南山水俊秀,美人更是一绝。小王久居京城,实在倾慕已久,恰值今夜月色醉人,撩得人心痒难耐。也便请了他们入谷,饮酒赏月,岂不痛快?赵盟主,你说呢?”

    秦永珏未拿紫玉箫,手中只握一柄玄铁玉扇,夜色里瞧不真切,但觉更衬他醉心花月,风流肆意的气质了。

    说得这么一派自然,能把找美人头牌一起风流逍遥的事情当成雅致文人的一次正经会面……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逍遥王秦永珏了吧?

    跟着秦永珏来的人集体撇开脸,心中暗道,真想此刻站得离王爷远一点。

    逍遥王的诸多风流事迹,赵遇铮自然也有所耳闻,旁人的喜好,她自是无从干涉,也不会妄加多言。可尊重总该是相互的,眼下是被她见到,倒也无妨,但近来谷中客人不少,还有些年纪尚幼的少年少女,若是被他们撞到……赵遇铮不愿再往下想,只温声劝说。

    “遇铮久居江南,也曾听闻过小王爷的‘雅号’,当真是如雷贯耳,此生不忘。可江南不比京城,浩然谷也终究不比逍遥王府,小王爷若想玩得尽兴,恐怕还得回逍遥王府了。”

    “呵,”秦永珏轻笑出声,当真艳色无双。他凑到赵遇铮身前,歪着脑袋,垂眼瞧她,眼神惑人至极,轻佻的嗓音里微有宠溺,“赵盟主好大的脾气呀,莫非是吃醋不成?既然早已知晓本王的‘雅号’,不如就留下来,与小王共赏月色,留一桩美谈……”秦永珏说着,便来了兴致,抬手就用玉扇挑起了赵遇铮下巴,眸色渐柔了几分,“如何呢?”

    玉扇将将触及赵遇铮的下巴,秦永珏就觉一阵疾风扑面,他身后四名护卫顿时警铃大作,一并抽剑就要齐力攻上,然而只在他们拔剑瞬间,赵遇铮已然旋身而退,宝剑回鞘。

    四护卫正待出动围上,周辅勤立时摆手拦住,四人才终于作罢,但都屏息凝声,双目紧紧盯着赵遇铮,竟无一人敢将剑回鞘。

    赵遇铮的动作之快,他们跟不上。甚至,看不清。

    纷纷的花叶遭剑光切割,掩了月光,翩然落下,粘在秦永珏的肩头、袖口……还有玉扇刚刚贴近赵遇铮下巴的那一端。秦永珏自然是瞧见了,收回玉扇,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明晃晃的笑意弥漫开来。

    “月下绝色不及美人一剑,小王领教了。”

    赵遇铮带着赵冶昙,转身便走,徒留一道声音在月色中穿梭,清冷又傲。

    “夜里更深露重,易得风寒,浩然谷中尤甚。还请小王爷多添衣物,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