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霸吐的暴走吞噬了坑洞内的一切,坑外的世界虽然没有被一起吞噬,但扩散开的冲击波还是将周围的建筑撕成碎片。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时不时还能看见尘土中掩埋了大半的残肢。空气里都是血液与泥土的味道,再也没了昨晚海风的温柔与闲适。

    人间炼狱,不外如是。

    童磨目不斜视地往更远处走,一路上就没看见什么活人。好不容易有一个,那也是进气多出气少,刚准备靠近就很快咽了气。

    童磨原本还习惯性地想要放血救一救那人,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实验室,救人已经不再是她任务的一部分。

    原本的实验室已经变成了坑洞的一部分,没了用不完的针管,没了沉默不语的研究员,也没了那个说服自己抽血的人,她自然不需要再用自己的血救回那些实验体了。

    广濑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

    除了甲二五八号还在,她失去了一切。

    寒冰控制不住地从童磨脚下蔓延,尘土被冻结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皴裂声。本就摇摇欲坠的碎玻璃彻底承受不住,簌簌往下掉着渣。废墟里破碎的店铺招牌往下垂着帆布条,原本还能迎风摇摆,冷气袭来,布条便凝固成扭曲的硬块。

    急剧降温的空气冻得甲二五八号直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喷嚏声终于将童磨逐渐飘远的意识唤了回来,让小姑娘的眼里再次聚起了光。

    甲二五八号是被生生冻醒的,睁开眼后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边打一边从冰莲上爬了起来,身体还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童磨循声望去,刚好看到甲二五八号从莲座边缘探出脑袋,露出那双干净又清透的钴蓝色眼睛。

    因为冰莲花越摸越冷,男孩柔嫩的指尖很快被冻得通红,最后还是受不了了,傻愣愣地缩回手。自始至终,那双蓝眼睛都定定地看着童磨的方向,只不过一开始只是茫然与好奇,后来又多了一丝可怜巴巴的意味。

    童磨突然觉得有些心累。

    她叹了口气,环顾四周,一眼相中了不远处那幢高高黑黑的哥特式建筑。仗着自己身形娇小,她一骨碌从破碎的窗洞处钻了进去,动作利索地从内推开大门,把另外两人就着冰莲一起拽了进去。

    大门一开一关都发出沉重的拖曳声,听得甲二五八号下意识浑身紧绷,半晌确认安全了才将信将疑地放松下来,慌慌忙忙地寻找童磨的身影。

    受到爆炸的波及,建筑底层漂亮的玻璃花窗碎了大半,只剩下边缘残存的小部分。晨光斜斜照了进来,经过破碎的彩绘玻璃后变成了不同的颜色,有种残缺却梦幻的美。

    童磨忍不住伸手探向那束彩光,看着掌间的彩色光斑来回变换,突然感到心中升起一丝雀跃。回头一看,果不其然,甲二五八号也趴在冰莲上探出手,学着童磨的样子轻轻触碰着彩色的光束。

    看着小男孩的脸上沾满灰尘,那双熠熠生辉的蓝眼睛却不染尘埃,童磨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逃离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