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回到僻室,屁股还没坐热,刘松就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

    大半日的忙碌,刘松太阳穴发闷,很是劳累。左右两排洞开的窗扇却冷风直灌,料峭的倒春寒令人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骊珠做贼心虚,立马指着墙边的一排矮坛先发制人:“阿爹,我俩差点没被这堆玩意儿给熏晕。”

    被蒙在鼓里的刘松当然不可能识破骊珠的那点小九九。见她坐立难安,只是撇了撇嘴:“左右你无事,又嫌憋闷得慌,吃完饭便替我出去走一趟,就当消食了。”

    一人拎着两提桑皮纸捆成四五层的药包,骊珠和红袖走在青瓦墙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磕牙。

    红袖晃了晃累赘的药包,心里藏不住事:“这些出身朱门绣户的贵女,家中应有府医伺候才对,为何大老远地找济世堂买安胎药,可不是多此一举?”

    骊珠想了想,揣测道:“贵族家的府医,每日才多大的候诊量?论经验,履历,自是比不得民间阅人无数的良医。济世堂创立百年,术业有专攻地炮炙了许多独门秘方,求药者络绎不绝也是自然。”

    红袖茅塞顿开,不再多问什么。

    两人穿花度柳,很快到达了刘松指定的郡圃。

    三月正是官府开放罨画斋的季节,园圃中游人却不多,几簇杏花遮蔽的凉亭深处,果见一堆穿红着绿的贵女聚在一起休憩。

    其中,三四个小腹微隆的贵女被保护得宜,坐卧在铺了软垫的连廊上。外围一圈僮仆打着帷屏挡太阳,端的是豪华排场。

    本朝男女大防松散,在商业发达的淮南,女子更加不拘泥于闺阁。每每出门逛街,豪门女眷北市买锦缎,西市买钗环,再踏踏青,看看水,日子别提有多惬意。

    可医馆那种空气污浊的地方,到底没人愿意拜访,因此店铺外送药材,已是相沿成习的旧例。

    等待的当口,各家女眷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嗓音从凉亭中飞了出来。

    “自从流民一窝蜂进城,家里非摁着不让出门。这段日子,简直把人憋坏了!别看沈世子吊儿郎当,这次倒难得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妙事。”

    “那些流民也不知多久没洗澡,咱们走街串巷过来,市坊始终弥漫着一股阴魂不散的恶臭,闻着令人作呕。”

    “往年寒食之后,清明之前,哪里不是人满为患?严令既出,百姓怕被误伤,这下连门都不敢出了。可不正好清净了你们?”

    “误伤就误伤呗,宁可错抓,不可放过。说白了,穷酸人家的破事儿,又与你我有何相干?”

    凉亭外的骊珠皱着眉头,被扑入耳朵的刻薄之语噎得心肌一梗。

    各家女眷还在继续七嘴八舌,这次她们换了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