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确实在愤慨,他虽然说不上对劳工同情,却也觉得劳工付出了劳动,不值得被这么形容。

    连女王的目光都犀利地一闪而过。

    “我觉得这些人也是大英帝国的公民,公民享有自己的权力,包括□□示威以及和平请愿,”安德烈硬邦邦道:“他们迄今为止还未造成什么危害,但在您的命令下,伦敦警察似乎有真·枪·实·弹扑灭他们的意思。”

    午餐结束,曼妥思彬彬有礼地告辞而去,但步履匆匆,甚至差一点忘记了他放在肘边的帽子。

    “今天你的问题很尖锐,上一个用如此语气质问首相的是一个记者,现在正在被调查,”女王意味深长道:“你看起来甚至还有点义愤填膺,是什么让你心血来潮去质问首相的政策?”

    安德烈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我只是看不惯他的政策,还有他的语气,您听见他将工人们形容成什么了吗?吸血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大英帝国的首相嘴里说出来的!传出去又该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女王不置可否,事实上安德烈今天的表现已经让女王刮目相看,她的儿子她知道,从不肯涉足政事,不肯起到一个真正的王储应该发挥的作用,但今天他表现地不一般。

    虽然他欠缺太多,不具备宛转周旋的能力,但他的确进步了,他开始主动面对并进行思考——是什么,或者说是谁促成了他的转变?

    “我以为你只是在餐厅里和吉布森家的小子打了一架,”女王忽然道:“但看起来并不只是如此,发生了什么,安德烈?在这个日期之前,我记得你提起劳工,似乎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态度。”

    安德烈的脸色有些发红,但他只是凝视着花纹木地板:“我只是亲眼看到了工人们被驱逐的一幕,他们不值得被如此对待。”

    他不肯提与此有关的事情,并不代表女王就不能从其他渠道知晓了,事实上,女王只是对着秘书吩咐了一声,一个小时之后,有关王储几日之前在梅森餐厅发生的一切,包括来回路途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出现在了女王的案桌上。

    “我们的电信部门一直都非常有效率,而且业务广泛,不是吗?”女王由衷道。

    很多人以为大英帝国的情报部门是军情五处,或者军情六处——的确如此,但很少有人知道位于泰晤士河对岸的电信部,那个造型怪异的建筑,才是最早的负责情报刺探的部门,是二战中充分发挥作用的部门,也是真正的情报源头。

    她翻开记录,过了一会儿才做出了评价:“……不得不说,蒂尔达家的女儿,这位叫爱莉诺的小姐,又一次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们在驾车的过程中,遇到了□□队伍,”情报负责人出于严谨,提示道:“等候了大概57分钟左右,也许做了一些交谈,但不确定是不是由此影响了王储的态度。”

    “这个问题不需用质疑,12岁的孩子还不至于给安德烈施加什么影响,”女王却道:“安德烈在很多时候顽固地像一块石头,除非他想听,否则他不会采纳任何意见。你觉得他是想听一个12岁孩子的意见,还是他另一个……他发展出了好感,但还不确定的姑娘的意见?”

    负责人决定聪明地保持沉默。

    “我已经拥有了这位爱莉诺小姐的全部资料,还是由你们提供的,”女王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厚厚的资料,评价道:“她并不是王妃完美无缺的人选,不是吗?虽然她聪明、活泼、富有爱心,但她最大的问题摆在眼前,她不是贵族,不是吗?你知道自从我收到这些资料之后就一直在思考什么?”

    女王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意:“二战的时候,丘吉尔有一次跟我谈到,王室也许应该走下神坛,他说我们太高高在上了,一直以来……但我的祖父乔治五世还有我的父亲乔治六世做得很好,主动亲近了百姓,和工人们握手,一起喝咖啡,还拥抱了孩子们,所以当战争来临的时候,百姓们愿意听从我们的召唤,他们愿意加入空军保卫伦敦,真难忘啊,就像昨天的事情,丘吉尔说贵族的血液会腐朽的,我现在认为他说得对,丘吉尔几乎没有说的不对的时候,他就一直有那种意志,”

    女王已经忽略了别人,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记忆中:“贵族并不是血脉里流传的,很多子孙挥霍了祖先的光荣,无所事事,甚至败坏了头衔……一样的,如果王室做错了事情,就像安德烈一样,出现了丑闻,凭什么要求别人不嘲笑不讽刺呢?丘吉尔说,你不能又不想戴帽子,又不想让雨淋在你的头上,我们不能又要保持王室的威仪,却又要别人从不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