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醒来的舒婵,柴峻的心头一片惘然。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她的眼在哭,嘴却在笑,他连她的喜怒哀乐都分辨不清了,能看清的只有她脸上的伤。

    舒婵凝视着柴峻,暗暗平复着心绪,不知为何,睁眼看到他的那一瞬,她竟然莫名的惧怕。当他温厚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脸庞,她只觉浑身僵冷,汗毛耸立。

    柴峻从怀中掏出锦袋,取出那只特地抢来送她的弹弓,在她眼前转了转,道:“我回来是想给你送这个的,好看吧?等天暖和了,我陪你去林子里打鸟,这回说话算数,好不好?”

    舒婵点头说好,柴峻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沉默了会儿,问道:“之前发现汤药有问题时为何没有告诉我?”

    舒婵垂下眼睫,道:“是我顾虑太多,怕拿不到证据……”

    “不需要证据!你告诉我,我就信,你说的我都信。”柴峻喉间发梗,握了握她的手,加重了语气,“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要跟夫君我说。可记住了?”

    舒婵点点头。柴峻嘱咐她在园子里安心养伤,不必理会外面的事,如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纵然不舍也不放心,可军务繁巨,行程紧迫,柴峻交代完还是离家而去。

    秋风乍起,草木凋零。

    细雨黄昏,宅邸后山的小径上,落满了野菊花瓣,红的、紫的、黄的、白的,虽没了生机,余香仍存。

    舒婵带着知雨打着伞在后园子里漫步,只是随意的逛一逛,不料却撞见了一对男女在亭子里拉拉扯扯。那男人看衣着应是府里的下人,他直身跪在女人面前,乞求着女人。女人则一脸不耐,被那男人缠得脱不了身,气得扇那男人耳光,对男人拳打脚踢,男人却抱住了女人的腿……

    舒婵和知雨惊得都傻了眼,光线暗沉,可她们却看清了那女人的脸,竟是代氏梓颖!

    柴峻不是说她乃清白女子,素来恭谨忠实的吗?这……她怎么敢?

    舒婵拉着知雨悄悄退后,快步出了后山园子。看左右无人,知雨将杏核眼瞪得圆圆的,压着声音骂道:“狗男女真是胆大包天不要脸!”

    天昏地暗,细雨如丝,舒婵捂着胸口,眉头皱紧。回芳绪园的路上,她一言不发,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柴峻成亲之前的面容,飞扬的眉眼,孩子气的笑,诚挚的目光,痴缠的爱意……胸口堵得难受,这一刻,她厌恶自己,恨自己。

    “娘子,你怎么了?”知雨举着伞,忧心的问道。

    “梦醒了,发现不是梦。”舒婵喃喃道,“知雨,我好难过……”

    知雨的眼圈倏地一热,娘子也就比她大了一两岁而已,从被选中替嫁到如今委身与人做妾,真的受了太多苦。她就如同一只有翅膀也不会飞的鸟儿,困于笼中,仰人鼻息而活。知雨搀起她的手臂,道:“娘子,都会过去的。少主再过几日就回来了,到时把那对狗男女的事告诉少主,看少主怎么发落他们!”

    舒婵想了想,让知雨想法子再多打听下梓颖的情况,弄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舒婵和知雨虽然很快撤退,可还是被梓颖留在月洞门后放风的小婢女环儿看到了。梓颖得知丑事被人撞见,一时慌得六神无主。那个缠着她的下人原是武威王府的车夫,老早就同她勾搭上了,她曾从他那得了不少好处。自从她被县主抬举,飞上了墙头,这死鬼隔三差五的拿过往要挟她,搜刮些银钱好去外面吃喝滥赌。今日,他竟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对她动手动脚起来。这死鬼她早就想找人做掉他了。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这档子丑事不巧被苑氏主仆撞见了,该如何是好?

    上回,苑氏哭啼了几句,柴少主就下令阖府不准再以“小夫人”称呼她,这回苑氏要是告发她和车夫有染,那柴少主还不将他们剥皮抽筋了!梓颖越想越怕,焦虑万分,入夜在房中走来走去,绞尽脑汁的想着应对之策。求助县主是万万不行的,县主多少了解她的老底,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多奴婢中选中她去伺候柴少主。她既是县主挑的人,柴少主若追责定会追到县主头上去,到那时县主会怎么做不用想都知道。那只能从苑氏身上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