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公主赶到时,阿吉正蹲在墙角捏着鼻子用树枝在一堆破烂溜丢的衣裳里翻找。

    “阿吉,你找什么呢?”知雨上前叫了他一声。

    阿吉丢掉树枝,一蹦一跳的笑着跑过来,“啊啊”着同温乐公主打招呼,亲热又关切。周毓闻声也从房里出来了,把阿吉想表达的内容说给温乐公主听。这小子三句不离他家少主,把他家堪称西北一霸的少主生生描述成了痴情不改的焦仲卿、情深似海的梁山伯。连周毓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把阿吉从温乐公主身边扒拉开,道:“公主是来看鹿隐吧?他已经醒了,刚喝了药,公主里边请。”

    温乐公主跟着周毓走进了寮房里,鹿隐听到动静侧过头来,见是温乐公主,笑意就从嘴角荡漾开来,挂上了眉梢。温乐公主看着面目全非的他,极力忍住泪意,展颜笑了笑,道:“这位难兄,可还好?”

    “命大,死不了。顾幸,参见公主。”鹿隐艰难笑道。

    “多谢你拼死相救,温乐感激不尽。”

    “能救公主,实乃顾幸之幸。”鹿隐说着咳嗽起来,手按着胸口,神情痛苦。

    “他内伤很重,不易多言,需静养为好。”周毓道。

    温乐公主点点头,心里闷闷的难受。鹿隐看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都变了。如今的他,给她的感觉不再是那个勇毅果敢的鹿隐,在她面前他开始自轻自卑。即便生死之交,回到原点,你是你,他还是他。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场梦,梦醒了,才发现山从未移走,堑从未填平,身份的云泥之别让他们无法比肩。

    有太多美好,只是瞬间或片刻,也只能在记忆里永恒。

    鹿隐缓缓吐出一口气,室内残留的馨香让他在迷乱中悲从中来也让他在怅然中更加清醒。他能做的已做完,有使命终结之感,仿若几经轮回,遍尝人间疾苦,只为在此遇见她,帮她渡过劫难,也消弭了己之业障。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阿吉用手指捏着那沾满污血的二尺红纱走了进来,鹿隐伸手接过,道了声谢,将那红纱叠了放在枕下。

    该来的已来,该去的,终将去。

    成千上万的圣火教信徒涌向岐山凤鸣岗,期待着一场焚祭盛典。红衣之下,他们不过是一个个受了蒙蔽的普通百姓。他们中或许有极少人已感知到变数,怀着惴惴不安之心前来以求印证,绝大多数人仍不知一场覆盖秦岐二州的抓捕行动已悄然收网。圣火教的神女、十大护法、近百名莲心使者悉数落网,荼毒秦岐的神教已在朝夕之间巢覆卵碎。

    故而,当披甲执锐的府兵从坛下通道中列队走出,在祭坛外围形成上下三重隔离人墙时,信徒们都惊了。为何不见神女不见护法却来了这么多的官兵?就在人群议论纷纷时,神女和她的护法、使者们出现了,不是如过去那般戴着金色面具乘坐五彩飞辇从天而降,而是被上了枷锁押上来的!每个人身后都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这个人的在教身份。他们密密麻麻跪满了整座祭坛,全场鸦雀无声。

    雍王登场,在骄阳劲风中步上祭坛,向数以万计的信徒朗声揭露圣火教的邪恶本质及所犯下的令人发指的累累罪行。

    人群炸开,惊慌、质疑、激愤的情绪交汇蔓延。

    “那女人才不是神女!休要欺骗我们!”

    “圣火教除恶扬善,替天行道,怎会是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