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复却放他不过,只道:“我是否胡说八道不是道长说了算的。我倒是有心要跟道长理论此事,掌门,我且去取一件物事来。我灵山弟子向来不胡说,我拿了物证来给道长看。”韩一鸣道:“师兄且去取来。”沈若复转身而离去。

    实则韩一鸣并不知沈若复要去拿何等物事来,但沈若复这般笃定,韩一鸣便让去取。毕竟他与罗姑为夫妻,必定有着不为他人所知的关联。平波想要说话,韩一鸣却一直盯着他,只要他一开口,韩一鸣便要毫不客气的将他对灵山的嫉恨说出来,平波权衡再三,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清风明月却有些不快,他们请了平波来便是要请平波来为他们出头的。其实他们也不能证实黄松涛是为灵山所害,只是黄松涛寂灭于灵山结界之外令他们一心以为师父的寂灭与灵山有脱不开的干系。而谭子超等人先行离去,平波这厢不再开言,令二人十分被动。停了一停,清风明月道:“韩掌门所言可当真?”韩一鸣道:“二位师兄,我既为一派之长,这事二位师兄既然找到灵山头上,我便当与二位师兄一同来想法子查找黄前辈寂灭的缘故。若是将来查明与灵山有关了,我灵山自然不会推卸责任。但若是与我灵山无关,还望二位师兄冤有头,债有主,前去寻找便好,不要拉我灵山当垫背。”

    停了一停,他看了灵山一眼道:“我灵山虽没有了师长,却也不是任人鱼肉之辈。真要动起手来,我们也没所谓。反正无非是大家一起两败俱伤,我们虽然人少,却也不怕同道上门来挑衅。”清风明月互望一眼,道:“有掌门这话,我们便先告辞,先回去料理我师父的后事,之后再来请见掌门。”韩一鸣拱了拱手道:“好,灵山恭候二位师兄到来。”顾清泉引了二人离去,只余平波立在当地。

    韩一鸣对平波看了一眼,还未开言,忽然眼前一阵浓雾,但身后却依旧明朗,回头一看,沈若复走了出来,他手握成拳,已将灵山弟子与各派都分隔开来。平波被他的法术拦在了灵山结界之外。

    沈若复站在韩一鸣身边,二人看着茫茫大雾一声不出。站了一阵,同门已慢慢散开,只有他与韩一鸣依旧站在原地。不多时浓雾散去,平波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沈若复道:“这道灵符还真有用,我担心平波于师弟不利,因此先动了手。”韩一鸣道:“好。”沈若复看了他片刻道:“师弟,你变了许多。”

    韩一鸣道:“是么?我没觉着。”沈若复道:“实则师弟早便不是从前了。只是今日言辞犀利更甚往日。似是想通了什么。”韩一鸣道:“我只觉此事便当如此处理。”沈若复道:“很对。”他对韩一鸣看了看,道:“师弟,你知我师父从前与我说过一句什么话么?”韩一鸣道:“大师伯说了什么话?”沈若复道:“当日师弟跟随五师叔武修,我着实想不明白。虽说师弟的灵力极高,可我更觉得师弟心修会更加有进境。于是我去问师父,为何不让你继续修心?师父对我言道:师弟就是修心的。天下这许多修行的法门师弟都会一一涉猎。之所以先去武修,是那时师弟之力在武修上。他日定会在心修上出类拔萃。心修并不是我这样才叫心修的,我要全心全意,方能有所进境。师弟却是触类旁通,一通百通的那一类。”

    韩一鸣怔怔看着沈若复。沈若复道:“我从未以为我师父说话不切实际,如今看来,师父看得真远。”韩一鸣默然,沈若复道:“从前师弟难与平波针锋相对让我很是焦急。或许很多同道认为师弟太过软弱,我却从不认为师弟软弱。师弟只是年轻,还有话不便出口罢了,也叫面皮薄。时日久了,自然就会发作了。尤其有平波这样一个没事总要以灵山为敌的敌人,师弟是绝不愿在他面前输个一分半分的。”韩一鸣道:“我自从看破了他的过往,看破了他的妄念后,我就不再会让他了。知晓了前因后果,自然就不怕他了。”

    沈若复道:“我们从不认为灵山怕他。至于从前师长们总是让着他,也是因了情面。但师长们还是太善良了。同道之中也是人善被人欺的。”停了一停,沈若复道:“不过今日师弟一席话,将谭师兄等人退去,又让清风明月与平波分道扬镳,的确是十分利害。”韩一鸣道:“他们无非是怕我不说真话,才想到一处去,请了平波同来。可平波是我的死敌,你既然带了他们同来,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一个字。”沈若复道:“正是,分别出击,好过有平波在侧。”

    韩一鸣忽然道:“师兄,你可曾想过,陈如风前辈说不好真是我杀的。”沈若复并不吃惊,淡淡地道:“陈年旧事了,提它作什么。”韩一鸣道:“还是要提的,虽则此事我并不多想,但偶尔想起来,也觉得他们前来寻我,就算不是我杀的,也与我有脱不开的干系。”

    沈若复对他看了片刻,道:“师弟,若真是你杀的,你欲如何?”一句话问得韩一鸣愣了一愣,沈若复道:“你欲如何?”韩一鸣默然半晌方道:“我不欲如何。我不知该如何?”沈若复道:“若是我,我绝不会去想陈如风前辈是不是我杀的。我宁可去想一想陈如风前辈若是我杀的,我该如何面对他的弟子门人?毕竟你是一派之长,这些人你迟早要去对上。而是否真是你所杀并不那么紧要。师弟,我相信即便不是你杀的,这事迟早也会找到你头上。”

    韩一鸣停了片刻,道:“师弟,可若真是我杀的呢?”沈若复道:“师弟,此事你就不必再想了。不是你杀的,你要从此事里脱身出来,但若真是你杀的,你也要从此事里脱身出来,不是么?我灵山掌门是不能被他们所挟迫的。”停了一停,他看了韩一鸣一眼,道:“师弟,若真是你杀的,你必然有杀他的理由。即便这理由你现下不知,将来却必定知晓。”韩一鸣道:“我其实一直觉得是我杀的,只是我想不明白我为何要杀他。他对我并无不利,对灵山也不似平波一般狠,因此我想不明白我为何要杀他。若他是平波,我杀便杀了,他的弟子找上门来我也这样答复。可他不是,我便有些犹豫。实则师兄也知晓的,我并非是怕他们。我想要知晓因由,知晓了因由,我便有了底气。不知因由,我着实不知用什么样的面目的来面对他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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