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麻队长合衣躺下,人却警醒着听着外头的动静,果不出他所料,到得夜深时分外头的水路就有细微水声响起,接着便有开窗声与衣料梭梭的摩擦细声。

    麻队长冷哼,扒着窗尽量的将声音收入耳中。

    他是老地皮不错,但姓麻的更有一重水鬼身份,否则他从关大先生手里抠出来的货哪能跑得顺溜?

    水鬼这喊法不好听,但其实指的是水性特别好的人,在水里不止能憋气,更能深潜,而且神出鬼没的像鬼一样。水鬼也有好几种,一种就是纯粹的水性好的,水里功夫俊的,像梁山泊里的那么子浪里白条张顺等那些八大水寨的人物;一种则又和这种完全不搭边的,叫捞尸人。这种就属于术法门派,算是给溺水而死的人专门水中找尸的活计。他们这种,不止命格奇特,也多少要精通术法,更要精通水性,所以也是水鬼的一行,只是因为捞尸这喊法太广,一般人就只晓得这个名堂。

    而不管是哪一种水鬼,都有必须会的水上技能,就是听水、辩风、闻气、观鱼。

    麻队使的正是水鬼的这些本事,他眉头或紧或松,单从外头的踩甲板声和水划动的声音就判断出了那船吃水的深浅、船上的人员、从窗户钻出去跳到船上的关大先生的大概体重,再根据划船声和水声判断出了方向及水上的风势大概大小,脑袋里就自然浮现出一个河面图,在心里算计着他们这铺子在藩城堤的位置,大概是在湘江哪一段,船往下行,一路会经过哪些地方。

    等得没声了,麻队长解了扣子把外衣披在衣上,将头发揉乱了一侧脸也搓了几把弄出睡醒的样子去开门,外头倒是没人,只是他刚走几步便看到掌柜的端着一盏灯出现在了楼梯口。

    “麻队长起夜啊。”掌柜笑呵呵的,白天的慈眉祥目在火光中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麻队长打个哈欠“被尿憋起来了。掌柜的这是?”

    “近来城里有贼,上头挨家挨户提醒我们晚上把门窗看好,我这不就怕着这事儿,晚上来各处检查一下。”掌柜的马上道“往茅厕那边去的路又偏又黑,不如我帮麻队长照个路,两个灯的光强蛮多,看得清些。”

    他们一前一后下了楼往院角的茅房走,等麻队长进了茅厕,掌柜的拿着灯在外头一边等一边嘀咕这姓麻的是真的只上茅厕吧?看他这样子,并莫得异常。

    麻队长也确实没表现出异常,很快就出来洗了手,同掌柜的一起往回走,只是上了楼拐弯,也不晓得哪里来了点细风,吹得烛火东倒西歪,掌柜的叫这一吹打了个喷嚏人的动作忽然就越来越迟钝,不过三个呼吸,他整个人像僵成了石雕保持着护火瞪眼的姿势不动了。

    麻队长冷笑,把自己指甲里藏的剩余的一点儿药粉子弹到掌柜的脸上,把他推进自己屋里关起门,自己则冒着黑轻巧无声的往前头的铺子摸过去。

    铺子里是住着有伙计的,伙计显然也有人没睡,在暗中巡查,麻队长避过伙计,计算着时间后溜到放电话的地方,一把抓起柜面上的电话躲到了下头,迅速拔打出一个熟记的号码。

    何洛同毛珌琫白天找了一天,晚上也睡不着,正闭着眼假寐,忽然听到唐管家喊他们接电话的声音。

    这大晚上的哪个会找他们?

    何洛一蹦而起,赶紧到客厅拿起了话筒。

    毛珌琫跟在后头下的楼,就看到他大师兄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儿一脸“果然如此”,最后说了句“我晓得了,你转告麻队长,他帮了我们大忙,让他自己小心。”

    等挂了电话,何洛站起身“是那个投了我们三师弟诚的麻队长,他打到了刘管事那,刘管事打过来的,说是姓关的已经回了省城,落脚在藩城堤那头的一个铺子里。

    走,我们找十哥和十九爷,借他们的人盯死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