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洲长叹了一口气,心里仿若跟渡劫一般,哀伤肆意,往昔将思绪全部抽离,徒留无尽绵然的片段。记忆里他是跟在哥哥身边的小粘人精,是个只会躲在母亲身后哭唧唧的孩子,他恐惧父亲对他十分陌生,更不喜欢那个对他动辄非打即骂的男人,然而大哥心底却特别崇拜父亲,甚至对他的每一句话都言听计从,不敢违抗。

    “今生你最信任的人,偏偏要你了的命……”

    他不由地轻蔑一笑,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恨不能亲手点燃金港,覆灭谢氏,发泄满腔愤怒,这浓烈的恨意里,是愧疚也是心寒。

    谢星洲放慢了脚步,目光四巡而过,数十年的陈设装饰始终没有改变过,依旧如记忆里的那般熟悉,一道雕栏屏风将卧房和书房彻底一分为二,这是他母亲惯常的习惯,有时候夜半失眠便会坐到书桌前练字静心,或者坐在廊下听雨,能缓解了心底存留的痛苦。

    只是,如今真相在眼前,一切如梦初醒,谢星洲面容里不自觉地陷入憔悴中,他在想着,也许这十二年来林氏的痛苦就是源于心魔的作祟,究根结底是因为她是抹杀谢星瀚中的一员……

    “阿洲,你一直站在那里看什么呢?”

    话音落地,男人那冰冷的视线也随之落到了房中坐着的女人身上,不带一丝情绪,冰冷地,犹如腊月寒风一般刮过她的脸。

    林氏下意识一愣,脸色中掠过几分僵硬和不自然,她伸手抚了一把头发,朝着谢星洲温柔的笑道:“现在的你啊,可跟小时候截然不同,有时候让我觉得你扑在我怀里哭鼻子的场景好像就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不知道是不是人上年纪了开始胡乱回忆。”

    “那时候啊,你整天躲在我身后,特别喜欢粘着我,无论我走去哪你都要跟着……”

    谢星洲面色淡淡地听着她对往事的回忆,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关于他小时候的趣事,像是恰好的回忆又好似话里有话一般。

    继而垂下眼帘,顺势遮住了浓睫下的一层阴影,须臾,又抬起了头,一眼不眨地看着林氏,似乎这一道注视中能够穿透她的表面掩饰,直击在内心深处中。

    “母亲的样子倒是依旧没变,和记忆里的一样年轻。”

    男人声音平稳,语气不见一丝波动,似乎好像只是顺着林氏的回忆而谈。

    林氏下意识一怔,表情有些意外,随即似想起了什么,了然地笑了起来:“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你什么时候竟学会夸人了,莫不是为了那个跟你一起回来的女生?”

    “听说她在梧川帮了你许多事情,也算一起共患难了。虽然向歌是长得不错,难得你又喜欢,我知道她也曾出身大族,不过……”

    林氏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一种审视的意味:“向氏的本家到底是没落了,一把火烧了个光什么也没剩下,她一个孤女以后没有外家帮助,又怎能对你产生益处。”

    顿了顿,林氏瞟了一眼自己儿子面色,他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看不出来高兴与否,亦或者愤怒不爽。

    谢星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早已练得如火纯情,就算有什么不满他也不会表现出来。而她该习惯着儿子的淡漠和疏离,从十二年前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心已经相隔甚远了。

    “阿洲,你将来是要成为谢氏家主的人,肩上担着整个家族的荣耀,百年延续昌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是靠着三言两语,动动手指就能成的。”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母亲都没有二话,就算你不愿娶其他人,到最后我也强求不了。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成大事者心中从来容不得一丝儿女情长,不要为情爱所困,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软肋,而要权衡利弊,理智选择,明白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