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报纸的一整版都在报道华裔年轻女画家郑赛琳要义卖她的20幅作品,作品都拍了相片,齐齐整整的铺满了最显著的版面,倒是她本人的这帧相片,在角落占据了一小块的位置。记者蒲闻笙特意申明,所得款项将捐赠给在欧战中牺牲的澳大利亚将士和因公殉职的华工的家属。义卖地点定在柯乐瑞吉画廊。

    两人正在讨论着这姑娘前几天闹的那番动静,一个瘦高白皙的年轻男子悄声无息的走到他们面前。

    “金君,总算把你给盼来了。”鲁齐抬头看到金昆廷,急忙站起来,正要伸手同他握手,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不喜欢男人之间的拥抱、握手,哪怕只是礼节性的。他的手就悄悄垂下来。

    于广进随着鲁齐一道也站起来。他们注意到金昆廷后面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眉清目秀的少年,只见他一言不发的在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金昆廷并没有刻意介绍,看那模样打扮应该是个贴身侍从,只是那年纪是乎小了点。

    鲁齐爽朗的笑道:“哟!瞧咱们仨像在比高矮似的,你们俩倒是把我给比下去了,还好我长的短小精干。”一句话说的他们都笑起来。其实鲁齐是中等身量,不算矮。

    金昆廷笑的最含蓄,嘴角向两边展开的弧度很小。他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好久不见,鲁君别来无恙!”

    “托福,一切安好!”鲁齐郑重其事的把金昆廷给于广进介绍道,“这就是让老帅求贤若渴的金公子,英文名叫昆廷。”又满脸笑容地对金昆廷说,“我表弟于广进。”

    “幸会!幸会!”于广进很快回过神来,热情主动的和金昆廷握手,准确的说是他低头找到人家的右手,双手握了握,完全是单方面的举动,“在下于广进,以后家父还要仰仗阁下的辅助。”

    “幸会!”金昆廷没想到于广进会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本来只是浅笑的面孔僵了僵,略微不快的蹙眉,把手抽出来,“我的荣幸!”

    旁边坐着的敦敏冷眼看着于广进,又担忧的看了看自家少爷的脸色,他顶不喜欢和男人握手——他的少爷很快会去洗手间洗手的。

    今早他的少爷看到西西小姐的相片登在报纸上,显得坐立不安。不断的重复摇一个电话号码,那边好像一直没人接,那会儿也还早……后来,电话终于打通了,他的少爷问了句什么,对方回答的很简短,只见他黑着脸挂掉电话就没再言语。

    直到刚才见到这两个人。

    大家重新坐下来。

    金昆廷扫了一眼郑征西义卖作品的版面,若无其事的问道:“刚刚你们在讨论什么?”

    鲁齐把报纸递到金昆廷面前,“想必你也听史先生说了,老帅——不,于督军不但诚意邀请你低就,当他的参谋;另外美国华侨最近义赠的那批军火,于督军也想分得一份,但这批军火怎么分配,得由这个女画家的父亲说了算!”

    金昆廷似乎不乐意听到这话音,敏锐的问:“有本事说出一二三,直接向她的父亲索要,为什么把她卷进来混为一谈?”

    “金君可有更好的办法?”

    “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金昆廷定定的看着他们两个,“我听着你们这口气,好像讨要不到,你们就要打人家女儿主意似的,想干嘛——玩绑架?”

    “绑架”这样的字眼儿,从金昆廷嘴里冒出来,就好像在嘲笑他们的行事没格调,鲁齐一阵干笑,“也不是,金君说到哪里去了!再说,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咱们哪里敢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