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帝国还未被推翻前,悉尼郑家接待了很多从国内飘洋过海来此避难的人士,有白丁也有大儒、有武夫也有名将。其中有两个在国内起义失败后逃出来的岭南师傅武艺精深,郝莉同郑征西一道,从小就跟着他们学会了舞刀弄剑和岭南拳术。骑马射击等各种运动,更是样样精通。

    郝莉的父亲生性风流,她母亲对此深恶痛绝,两人的关系一向紧张。郝莉早在十来岁的年纪就知道了男女之间的各种不和谐。也是那个时候听说飞机能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打心眼里希望有一天她也能乘飞机离开那个喘不了一口顺畅气的家,越远越好。

    父母之间的矛盾曾经是禁忌的话题,让郝莉羞于启齿。后来她慢慢明白了向好友倾诉可以让心情得到舒缓和慰藉,她不止一次的对郑征西说过,“我妈说她恨我爸,又要靠他养活……她没有钱,没办法带我们离开他……”

    郑征西出生在华人家庭,父母都很含蓄,从不在孩子们面前吵架、摆臭脸,又有家丑不可外扬的传统观念,这些都养成了她保护个人隐私的习惯。

    大人之间的事,郑征西帮不到郝莉,只有最大程度的表达了她的善意和关怀,那情形就像一只在寒夜里受伤的幼兽,向另一只无力保护自己的幼兽靠紧取暖。

    一开始,莫尔太太很反对女儿和华裔小孩来往。不过郝莉就爱和她一起玩,怎么劝都没用。在她眼里,征西聪慧自信、而且有趣,又善于隐藏自己的锋芒,她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对自己是否在班上受欢迎也毫不在意,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姑娘。

    通过女儿的描述和她自己的冷眼观察,莫尔太太发现这家东方人的身上,都有一种文雅的气质和不可侵犯的神态。人家父母虽然分居两地,孩子们却比绝大多数的本地洋孩子都优秀。这也是后来莫尔太太不阻止她们来往的主要原因。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女儿受到小伙伴的正向影响和滋养,不偏不斜。

    郝莉羡慕郑征西的父母分居两地,团聚的时候和谐又友爱,不像他父母,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貌合神离,都快变成了仇人。

    离开悉尼的前夕,郑征西还信誓旦旦地告诉郝莉,她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随母亲去上海和父亲住在一起,不分不离。现在因为她,她选择留在悉尼陪她。

    不曾想这个愿望很快就落了空,她被父母软磨硬泡的哄上船,无意中得知他们离婚的真相,无处发泄的她在悉尼开往香港的邮轮上,不吵不闹的把自己藏了起来,几乎过了一天一夜才安然无恙的现身,让她父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失而复得。

    虽然也出生在富有之家,郝莉父亲的财政处境可谓一败涂地,一家人靠着向爷爷借贷度日,长辈们不同意他们离婚,她母亲等于带着一双女儿净人出户,全凭卖掉那条项链,才支付了打离婚官司的费用,还换回3张回英国的二等船票……

    郝莉在18岁那年如愿以偿的嫁给初恋,半年后又痛失爱人。柯恩在执行任务时,他的飞机被另一架德国飞机击落。柯恩战亡后,他的上司找到她,希望她能为政府效力。就这样,她阴差阳错的成了这个上司单线联络的间谍,她本身的底子过硬,外形又出色,只是经过一番简单的训练之后,就被派往中立国西班牙——那个协约国、敌对国的间谍扎堆的地方……

    3个月多前,郝莉的单线上司死于这场大流感。接不到任务的她从西班牙回到英国。虽然全身而退,但她什么也不是:没有功绩,没有荣誉……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传奇经历。她也根本不想争取荣誉和掌声,暗自决定在心里埋葬掉那一段往事。

    那天下午,郑征西和一个女孩坐在丽思酒店冬园的圆桌边喁喁细语,她对她说,“我帮你,因为你叫郝莉,我爱叫郝莉的女孩,为了你——郝莉!我愿意赴汤蹈火……”

    郝莉偷偷地看着那个美得通体发光的东方女孩:她依然是那样有情有义、慷慨大方,做她的朋友不知多幸运!

    郝莉深深地感到自惭形秽,把自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近乡情怯般,不敢上前相认。她结过婚、又失去了丈夫,再给德国军官做情妇……听到郑征西对另一个郝莉这样山盟海誓,她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她有一头惹眼的红头发,她看见了她……

    这阵子,郝莉义不容辞的加入寻找山淼的队伍。作为一个飞行员,她心知山淼多数遇了难,可是既没发现他的尸体,也没找到飞机的残骸。是生还是死,总得弄明白,给活人一个交待。

    郝莉还出面联系上了刚从远东回伦敦的私家侦探史本杉,他的主要业务就是寻人找人。

    史本杉上周才打探到山淼在最后一次执行飞行任务的前一晚,情绪非常的不稳定,跟同事钱伯和罗素在深夜的酒馆里闹事。钱佰的飞机在第二天就失事了,罗素受伤后提前退役,最近在伦敦,夜晚最喜欢去消遣的地方是朗廷酒店的阿廷哉酒吧。

    手上的情报显示,罗素曾经做过和寇柯恩同期毕业于空军学校的齐慈雷的下属,柯恩和齐慈雷先后都成了烈士。罗素的同性恋人是个贵族出身的陆军将领,战争初期就率先牺牲在西线战场。罗素退役后同时做了两个国家的情报员,也去过西班牙……郝莉那时候的形象和现在截然不同,看到他的照片,觉得和他在西班牙有过几面之缘——在巴斯克度假胜地的一家酒店,他当时和德国的一个男爵走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