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她移花接木的把梁君的事情转到卢善化身上,看样子是不想让谈画眉知道。徐知觉虽是火爆脾气,为人却谨慎,精明而务实,嘴巴也紧,和她的表姐刚好相反。

    “那是因为你有老周了呀。”

    徐知觉斩金截铁的说:“没有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瞧瞧,这话多矛盾!既然是引领新时代的新派女性,就不该有这样的禁忌。男人有婚约在身,你说不考虑人家,都像你这样想,男人追求不到新派女性,只好回去履行婚约,男人倒是没损失,大不了以后多纳几房姨太太——留洋的男人回去照样过妻妾成群的日子,那这个时代还怎么前进?”被知觉无缘无故的碾压了半天,谈画眉眼看就快绷不住了,赶紧的抓住机会,扳回一局。

    徐知觉梗住,没想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竟还被画眉机智的挑了出来,感到好气又好笑。

    郑征西见她们越扯越远,及时站出来解围,她按铃叫采苓送来下午茶,笑微微地打着圆场,温软的声音让人听起来身心舒泰。“好啦,好啦,画眉难得来一次伦敦,何苦叨念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我瞧着画眉这几天在丽思酒店养的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咱们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我明天上午得把画像画完,下午有空。”

    听到这话,谈画眉满意的把身子往沙发上靠了靠,“你们还别说,为了早些见你们,我把老田撇在纽约,又在海上飘了6天,下了船也没听说你们伦敦要求强制隔离,怕万一在船上染上西班牙流感过给舅舅舅妈,还特意的在丽思酒店自觉隔离了整整3天,亏得这两个晚上知觉去陪我,今天终于重见天日,可把我给闷坏了,你们全得好好补偿我!”

    “就知道你最会顺杆子爬,而且爬的特快。”看着画眉滑稽表情,知觉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说吧,明天你想先去哪玩呢?你的运气好,最近伦敦感染流感的人数在下降,美术馆、剧院、舞厅、电影院和教堂重新开放,也取消了社交隔离。”

    “明天当然是先去逛婚纱店,下午再去美术馆。”谈画眉支着脑袋,不紧不慢的说着她的计划和安排,“上午知觉陪我去看婚纱店,下午赛琳陪我去美术馆。我在宾大好歹念的是英国文学,来一趟伦敦,不去逛逛美术馆,人家还说我没文化。”

    “说的这么掷地有声,好像很了不起一样——出来留洋的女学生,念文科的占多数,我和知醒也是啊。要是你学人家美国女子,读工程学、理工科,那才叫我刮目相看。”

    “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不想让任何人刮目相看。”谈画眉耸耸肩,双手一摊,不以为然的怼了知觉一句,“老田在宾大念的是商科呀,这两年他在郑公的宝安银行干的有声有色的,挣钱的事儿交给自家男人就行了,我只负责玩的开心,活的漂亮!”

    徐知觉忍不住调侃道:“老田是农商部田总长唯一的公子,又捧了个商科博士的学位回国,走到哪儿不是争着抢着的要,一个银行经理的收入比大学教员高多了,是不用靠家里也活的漂亮。”

    谈画眉挺了挺腰,抬眉对着知觉微微一笑,她刚好也有话在嘴边等着,像唱戏一样,“话说啊,这年头律师行业的风头正劲,你家老周的前途一片光明啊,一回国就经手了几件大案子,参与了‘码头工人维权’、‘公租界纵火事件辩护案’等,身价水涨船高,很快成为上海律师界的翘楚啦,声名远播哈,不但开办律师事务所收取公费,还出任政府、公司、名人的法律顾问,真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哇!老田财源广进——只等徐家大小姐下嫁。”

    “看把你能的!”一番话把知觉闹了个大红脸,她顿了一下,从头到脚扫视了谈画眉一遍,“你倒是个小灵通,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你。”

    “那当然,谁让我比你早回国两年多。老周在天津时和老田、方承越都是同学,他们都是念完大学才留洋的。要我说,你也早点儿回去吧,老周到上海也快一年了,你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呆在上海滩那个花花世界?伦敦和巴黎比不得大上海——这边留洋的女同胞本身就少,华夏的各色佳丽可都在往上海那边跑,小心老周在美女如云的十里洋场给你唱一出‘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知觉小声嘀咕了一句,轮到她扭怩起来,避重就轻的说,“我倒没听他提到过方承越。”

    郑征西看着这一对表姐妹乐此不疲的斗嘴,不禁莞尔一笑,想到那年夏天徐家姐妹带着画眉在她上海的家里小住,天天也是这样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遇到她不肯被压制、奋力反抗的时候,她们又自觉的站成一队,三人成虎,齐心协力的共同对付她一个,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一点也不手软。

    徐知觉一扭头,发现郑征西正含笑望着她们,略微感到有点儿羞惭,她尴尬的笑笑,走过去坐在画眉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臂,“你看我们比赛琳痴长了几岁,性子还不如她沉稳。”

    谈画眉听了,满脸不悦的瞥了徐知觉一眼,“都是你,从小就喜欢压我一头。你今儿个是吃错了药还是得了失心疯?为了替你的远房堂妹出头,处处针对你的亲表姐。”

    徐知觉回过味来,一想也是,不免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