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樊海天尽量压低声音讲话,但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再小声也不可能像女人那般轻细,讲话时又不敢贴方承越太近,郑征西的耳朵尖,她听到了。

    方承越听完,一言不发的立起身,一双长腿迈着大步走出画室。

    见方承越走远了,郑征西才慢悠悠地跟在他的后面。

    知道她父亲有个规矩,但凡关着门在办公室里见客,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如果向荣守在门外,那就更不能靠近了。

    穿过客厅,郑征西朝办公室的方向看了几眼,门是关着的,向荣在门外守着。

    郭道从里面走出来,他是旧时师爷一样的人物,深得父亲的信赖。

    看着他们,郑征西心里涌上一阵没来由的踏实。向荣和郭道这两个人,从她记事起,就见他们跟随父亲走南闯北……

    郭道从广东女佣惠姐手上接过一个潮州红泥火炉,郑征西就知道父亲在张罗着煮潮州功夫茶,他们会在办公室里呆上好一阵子。

    办公室一角摆放着一个大龙缸,里面装的是阿尔卑斯山的泉水。父亲接待朋友,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总喜欢在办公室同他们品茶。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在喝茶的时候谈成的。

    记得刚搬来伦敦的那年春节,有一次付南可来肯辛顿家里做客,郑宝安用潮州功夫茶招待他。后来他对外人提起这段做客的经历,形容那些各式各样小巧精致的茶具像是英国小女孩儿们拿来玩过家家的:“一个端厚的小鼓壶里的水像是总也喝不完,一个浅口小杯子,刚喝完又续上,源源不断的连接喝了两百多杯茶水,急都急死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的当然有些夸张,比起洋爷爷,他这个哥哥的性子已经够平和了,仍然欣赏不来这种讲究到极致、又从容到极致的茶文化。

    古人说“闲来细品功夫茶”,父亲此时还有这份闲心招待客人,看样子他真没把昨晚的意外放在心上,或者说越是风声鹤唳的时刻,他越是沉着……

    “惠姐!”郑征西叫住她。

    “是,五小姐!”正往厨房走的惠姐被突然窜出来的郑征西吓了一跳。

    郑征西问:“里头有几个客人?”

    “不知。”惠姐怕惹事,不愿说,“我没看清楚。”10年多前就在郑家做工,可以说看着郑征西长大的,她很是知道这位小姐的性子。

    惠姐是个40来岁的自梳女,很瘦小、干活也很勤力,细长的辫子梳了一个发髻,用一根银簪子插着,看上去与普通的妇女无异。20岁的时候在族人的见证下,自己把粗粗的辫子挽成发髻,完成了自梳女的仪式,表示永不求偶,独身终老……后来去了南洋做佣人,又辗转到了悉尼郑家。

    “怎么会没看清楚?刚刚郭叔开了门,你明明就站在门口。”郑征西不依,缠着她不放。

    “大概3、5个。”惠姐被缠得没办法,只好说,又向四周看了看。

    也只能问这么多。

    方承钰带着素素在楼上睡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