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爆竹总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事,火红的爆竹挂在树上,噼里啪啦的震天响,小孩子们又怕又激动,开心得直拍手。

    赵瑶其实并不喜欢放爆竹,但二哥哥来了她便也要来,琢磨着爆竹响起来的时候便装作害怕,往二哥哥身后躲一躲,若能拉着他的手便更妙了。算盘虽打得好,可谁料到爆竹还没放的时候齐乐就跑过来找她同她说话,她一边应付着一边被孩子们挤得离齐婴越来越远,心里头十分着急。结果爆竹响了她还没摸着齐婴的边儿,更可恨的是她还没害怕呢,齐乐却怕起来,拉着她往她身后躲,还碰掉了她鬓上的簪花,把她气得火冒三丈。

    赵瑶真生了气,直到随着众人回到屋子里守岁时还闷闷不乐,齐乐知道得罪了妹妹,也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捏着她被人踩坏的簪花赔着笑脸,碍于堂上坐了许多人也不好动静太大,只悄声赔罪道:“好妹妹,你快别生气了,这簪花我明日赔你一个就是了——或者十个?十个也使得!”

    赵瑶瞪他一眼,心想她气的才不是一个破簪花,而是少了一个同她二哥哥亲近的机会,这个事儿齐乐又能怎么赔!她越想越气,正要骂他,却见齐老太太在尧氏的搀扶下入了房内。

    房内没有点灯,只燃了几根蜡烛,今夜齐家的亲戚虽然来了许多,但远一些的便在别的屋内守岁了,这一间房内都是亲近的,统共不过十来个人。

    齐老太太上了年纪,最近几年身子又不大好,照理来说是应当早些休息的,但她今夜精神还不错、兴致又好,便来和晚辈们一同守岁。

    齐老太太从齐云手里抱过徽儿,小娃娃已经有些困了,眼睛半合着,头一点一点的,这副模样也讨人喜欢极了,讨得老太太满腔怜爱,抱了一会儿便还给长孙媳妇、齐云之妻韩若晖,说:“快先哄着孩子睡吧,瞧她那小可怜样儿。”

    韩氏抱过孩子,恭顺地应下,同齐云打了个招呼,便先抱着徽儿下去了。

    齐老太太四下里看看,看到齐婴坐在角落里,便朝他招招手:“敬臣,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齐婴站起来,依言走到老太太身边,齐璋和尧氏见老太太兴致浓,也不好打扰,彼此对视了一眼,给齐婴腾出一个位置来,老太太便拉着他让他坐下。

    齐老太太神色感慨,拉着次孙的手,道:“这日子啊过得也真是快,我总觉得敬元小时候的模样还在我眼前呢,结果这一转眼,他都有了孩子了。”

    众人跟着应和,老太太拍了拍齐婴的手背,说:“你大哥之后,可就轮着你了——敬臣,你也该成家了。”

    坐在堂下的赵瑶一听这话下意识地看了母亲赵齐氏一眼,随后便暗暗挺直了腰板儿,坐在她旁边的齐乐纳闷儿地嘀咕了一句“你坐这么直干嘛”,又被赵瑶瞪了一眼。

    齐婴听了这话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平静地点了点头,答:“全凭长辈们做主。”

    齐老太太闻言十分欣慰,寻思了片刻,随后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是存了私心,但傅家的丫头确实出了几个与你般配的。依我看,这一辈上最出挑的是容儿那丫头,论品貌是第一流的,你们又自小一同长大,情分到底是深一些。我想着,等过了年,你们两个便可以多走动走动……”

    赵瑶听到这里神情一变,赵齐氏也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盘算:容儿?是指那傅家的嫡女傅容?齐老太太便是傅家女儿,那傅容算来应是老太太的侄孙女,老太太有意让她嫁给齐婴?

    赵齐氏心中阴郁:若是如此,那瑶儿……

    齐婴默默地听着,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若沈家没出事,我原本还琢磨着去讨他家的女儿配给你,可谁又能料想到……”

    在座诸位一时被这话勾起了情绪,心中也各自唏嘘惆怅起来:想那沈家也是富贵无极,鼎盛之时足可与齐家一较短长,可却在朝夕之间化为乌有,族中的子弟大半被斩首,妇孺则被流放边地,百年世家轰然覆灭,怎能让人不扼腕叹息。

    齐婴凤目低垂,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事什么人,神情有一丝波动,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沉默不语。齐璋见母亲动了情,心知她是想到了沈家老太太,在沈家出事时便心疾发作撒手人寰,她们是半辈子的老姐妹,齐老太太当时惊闻此讯也是痛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