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展一路狂奔上玉皇顶,待到梅郁城身前已是觉得心肺欲裂,强忍着开口言道:“主帅,快带陛下往山里撤,这不是零星刺客刺王杀驾,是有人反了,下面不知多少人正杀上来,我已经令宣府卫全部向山顶集结,并令人快马往山东指挥使司调兵,可不躲肯定是来不及的,主帅,快!”说到这里,他再也支持不住,俯身咳嗽起来,梅郁城吓了一跳,白风展却抬手摇着示意自己没事,梅郁城无暇关注他,赶快进屋向承明帝禀告,承明帝没等她开口便道:“朕都听见了,御妹调度便是,朕听你的。”

    “好。”梅郁城拱手:“那就请陛下暂且移驾,臣前日勘定过几处,可为一时驻跸之地。”

    承明帝点了点头,马上起身,令左右宦官和内卫都听梅郁城调遣,梅郁城出得门来,对白盏月道:“你带一队人到碧霞祠,将刚刚军师说的事情告知裴将军,让他接应到各位大人后马上前往上次勘定的山顶那个地方集合,你也跟着他就是。”

    白盏月虽然不放心她,却明白此时必须服从将令,当下没有犹豫,点了一队人马便往碧霞祠那边去了,皇帝也在众人护持下走了出来,承明帝看到周围拱卫的高大身影里混着一个十分单薄的,突然想到刚刚那一声提醒了众人的高喝,便对秦葳道:“去将温爱卿带到朕身边来。”

    秦葳领命去请温律,温律知道皇命不可违,却还是习惯性地看了看梅郁城,梅郁城示意她过去便是,温律便跟着秦葳回去,乖乖跟在承明帝身后——此番礼部几位品秩高的都还在碧霞祠,她跟在这个位置也不算失礼,但对于温律来说,还是觉得很不适应,更何况她也不明白,皇帝为何将她招到身边又不吩咐差事。

    直到闯出玉皇观的时候又遇到了大队的叛军和刺客,温律才明白皇帝此举用意:梅郁城在外围戍卫要调遣卫队御敌,根本无暇顾及身边之人,而她跟在皇帝身边,就等于被内卫里外三层戍卫着,乃是最为安妥之处,这样既免了梅郁城分心,也确保了她一介文官的安全……”

    温律随着御驾跌跌撞撞往前跑着,心中一时巨震: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君王在此时此刻还挂记着。

    或许是上天庇佑,承明帝一行杀出玉皇观后,便没有再遇到追兵,梅郁城口中的暂时驻跸之地乃是隐在岱顶西侧小山坳中的一座废弃庙宇,周遭有不少杂草低矮树木,恰好可以藏下随行之人,也能让承明帝有片瓦遮身。

    梅郁城护着承明帝进入破庙,俯身行礼言道:“此处本是为宣府卫集结准备的地方,实是简陋,好在也很隐蔽,陛下先暂歇一阵,臣去探探路,待天亮便护陛下下山。”

    承明帝颔首道:“非常之时御妹就不用诸多顾忌了,朕很好,下山之事就交给你了。”

    虽然梅郁城已是久经仗阵,且掌着调兵之权,但她不得不承认,还是承明帝这番话让她的心真正宁定了下来。

    梅郁城带着一队人马在周遭小心巡视了一圈,既没看到裴昭等宣府卫赶来,也没有再遭遇叛军,她心中虽然万分焦急,但也明白自己只能等,她将随行人手清点了一下,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唯一令她欣慰的是白风展伤的并不重,稍事休息便又能随她整顿兵士,巡视周边了。

    此时此刻在破庙内,承明帝闭目假寐,心中也做下了最坏的打算,他明白眼下大周朝局看似平稳,却正在内忧外患叠生,牵一发而动全身之际,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如履薄冰小心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平衡,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一举打破,自己为了重振朝纲韬光养晦这么多年,难道真要败在此时?

    可心中诸多激荡,他面上并未显现,只是深冬寒冷让他无法端坐,破庙中唯一一张完好的木椅此时仿若冰冷石凳,承明帝起身呼了口气,周遭侍立的内侍护卫们纷纷上前,又被他挥手遣退:“不要一惊一乍的,朕只是起来暖和暖和。”

    秦葳听他这话,赶快俯身告罪:“都是奴才不经心,没有多带一件厚披风出来。”

    承明帝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无奈叫起:“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多言了,你又不知道今晚上咱们得在破庙过夜,安心吧,朕还扛得住。”

    话虽这么说,他毕竟不像内卫那般都有内功防身,不多时便冻得开始发抖,秦葳急得就要脱自己的外袍,又被承明帝按住:“你冻死了谁伺候朕。”

    就在此时,承明帝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件极为厚实的狐裘披风,温律恭恭敬敬地托着披风言道:“陛下,此乃梅郡主之物,臣此番到玉皇观本就是为她送衣服的,故而身上也穿了厚棉袍,陛下可以此物御寒。”

    秦葳见状心中一喜,接过来便要给承明帝穿上,承明帝却摆摆手,先抬手握住温律的袖子,见她穿得的确很厚,才披了那披风,却未伸袖子,而是撩起宽大的下摆就将温律拢了进去——这样虽然算不上是把她搂在了怀里,可也差不多了,吓得周遭宦官和内卫赶快转过头去,温律愣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荒唐。”皇帝低喝:“温爱卿一腔忠义唯恐朕冻病,朕又怎可不顾她,你们转什么转,这个时候脑子里就剩这点儿东西吗?千古君臣忠义都忘了?都给朕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