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水天一色,船尾拖开广阔的涟漪散向荒无人烟的两岸。严汐坐在舵房里的高凳上,静静地想着心事。如果一切顺利,杜司务应该收到了王齐恩的信,而婶母也会知道她平安无事的消息。

    这是严汐醒后的第五日,货船也继续向南行进了五日。走出那间屋子以后,严汐很快熟悉了船上的生活,船工们把她当作尊贵的小姐对待,连玩笑话也不随便讲了。在所有人拼命摇桨,日夜不歇的时候,很希望能够帮忙的严汐接手了守舵的工作。

    她从高高的舵楼上俯瞰甲板,有时会有‘身在云上’的感觉。船舷边齐力划桨的两排人影和呼啸的风融在一起,推动浮岛般的船体不断往前游|行,岁月在看不到尽头的河道里静止了,带来终此一生,永不停歇的错觉。

    通过舵房的小窗,严汐的目光落在左弦侧的王齐恩身上,他年轻魁梧出众,和船工们一起挥汗如雨,绷紧的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力气。严汐看看王齐恩,再看看航向,继续回去看他的时候……常会和他抬起头,寻找她的视线撞在一起。那一刻,他们都会慌张,就算重复了一百次,依然不够直视对方的勇气。

    因为货船在江上移动,王齐恩不会收到杜竟平的回信,严汐总在思索给婶母写信的事。当然应该写一封信,可是她也有顾虑。

    严汐不担心婶母和妹妹的平安,既然学舍里的大夫说她们只是中了迷香,婶母和严婷一定早就恢复了。严汐知道,婶母听说她现在的处境后,一定会急着派人接她回去。就算婶母暂时不能确定货船的位置,严汐也应该早点和家里联系,尽快返回青屏,而不是和一船男人帮同吃同住,愉快地奔向更远的地方。

    “在想什么?”

    王齐恩低头走进舵房,只穿了件瓦灰色的单衣,额头上微微有闪亮的汗水。

    严汐正想得出神,因此一愣。王齐恩看见船头已经偏离了航线,不动声色地帮她扶住舵轮往回拉,两个人的手紧挨在一起,倒像是同心协力办了件大事。

    “是想家了吗?”王齐恩担心地问。

    “噢。”严汐不知该怎么解释,所以显得忧心忡忡。

    王齐恩想了想,不是很情愿地说:“很快就到铜阳了,我可以去官驿征用几个役差送你回去。”

    严汐道:“真没道理。”

    他问:“什么没道理?”

    “你啊,”严汐寂寞地盯着舵轮的手柄,“你自作主张把我带到离家几百里以外的地方,原来是为了半路再送回去。”

    “当然不是。你说过想坐船游览,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件事没有先得到你的同意,如果你想家了,怎么能勉强呢?”

    “说不定只是借口,因为你觉得有我在很麻烦,就悄悄想好了这个打算。”严汐似乎很介意。

    “绝对没有,”王齐恩认真地紧张起来,“我想好的打算,是在铜阳停两个时辰,去给你买衣裳,买面脂,再雇一个仆女。”

    “那么到底是怎样呢?”她蹙眉看着他,却显得高高兴兴地问。

    王齐恩有点迷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