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昔,听罢此话,他多半只是一笑置之,再说几句宽慰的话讨母亲个欢心,可如今,只觉字字如刀,剜在心头。

    “明日清早,我便要起身去皇陵了,今夜便是来向母亲做别的。”

    “你是去做大事的,若是顺利,不出两日,便能安然归来,何需做别,且安心去吧,城中,宫里,自有我给你掌着眼。”

    “她听了我的话,留下禁军守着皇宫,跟随去皇陵的多是我北正亲卫,只是,这城中防守事宜仍是她表兄之职,留母亲在此,孩儿还是心有忧虑。”

    “那孩子尚在宫中,骁卫将军岂敢轻举妄动,女君不在了,这孩子便是大凉一等一要紧的人物,单东来又能奈我何,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母亲本该是颐养天年之际,却与我淌这浑水,是孩儿不孝。”

    “你能迷途知返,我已是欣慰之极,此后当否极泰来,诸事皆顺。”

    宋灵均闻言不语,只阖上了一双星眸,低首沉吟着。

    这些时日以来,自己将这三年过往点滴理了何止一遍。初时也是心存侥幸的,或许那滴血认亲便是子虚乌有,可看多了南宫昭那张小脸,终究找不出半点自己的影子来。

    更何况,若董籼儿所说不假,非但是她久久怀不上孩儿,就连其他身体康健,甚至生养过的女子都不能成,铁证如山面前,自己又要如何欺骗自己呢。

    身后的啜泣声微不可闻,可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儿,这母子连心的痛,董贵人岂会不察。待睁开眼,一双眼里亦早已盛满了泪水。

    “灵均,你流下的每滴泪,都该教那大凉女君以血来偿还。”

    “母亲,孩儿孩儿”

    “不必多说,母亲懂的,你只需知晓,你在母亲心中,从来都是无人可及的。”

    宋灵均敛起男儿泪,“以往,我为了她,没少惹母亲生气,母亲也需知晓,自此以后,这世间,再无一人值得我这般做了。”

    听罢这句,董贵人不禁颔首苦笑起来,复而又问了一句,“要取那女子性命,灵均,你当真下得去手么?”

    下得去手么?相约白首的誓言犹在耳畔,如今想来,字字句句,皆是讽刺。

    一别数年,皇陵光景还是如昨。因着女君病体未愈,芳琴姑姑实在放心不下,甚少出宫的她此次也跟了过来,只为寸步不离地尽心服侍。

    “姑姑,有诸多宫人跟着,便足够了,这皇陵湿冷,你实在不该来的。”

    “陛下这场病生的着实久了些,姑姑怎放心那些毛手毛脚的丫头伺候,若离宫之前肯听我一言,带上几个太医来,倒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