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帖的意思并不复杂,除去必要的客气之外,就是直指主题,说的是两日之后,陈止设宴请诸位大家,要与他们商谈些许事情。

    从请帖的措辞来看,还是礼数周到,乃至有些谦卑,但是罗勋的脸色,却是瞬间阴沉下来,随后就显得格外复杂,那眉头紧皱。

    边上的罗久很清楚里面的缘由。

    “不久前,陈止先后两次上门拜访,就是为了请我这老父出去,作为品评大家,参与那个品评会,结果父亲将之拒绝,结果现在情况变化,陈止也不上门了,只是发出一封请帖,反而要让父亲过去拜访他,这里里面的差别,不言而喻啊,不知道父亲要如何回应。”

    想到这里,罗久不由忐忑起来,要是按着他的本心而言,肯定也是有些不忿、乃至恼怒的,毕竟是自己的老父,身份也算尊贵,平时被尊称为大家,却被陈止这般对待,里面有着不敬的意思,作为儿子,罗久肯定要有意见。

    但是,就思路来说,他却清楚陈止这样做的缘由,因为陈止前后两次拜访,其实第一次,自家老父,已经算是答应了邀请,只是碍于俗定的规矩,要做上一场秀,结果陈止按规矩办事,罗勋却转脸不认人,直接给拒绝了,这是失诺在先,而拒绝的时候,在态度上也有问题。

    反观陈止,年龄不大有了这般成就,又有手段,在罗久想来,难免有些年轻人的心劲头,这些作为,也能理解。

    而就私心而言,罗久是希望老父答应邀请的,毕竟刚刚才有一番分析,父子二人也是各有心思,突然接到陈止的请帖,里面的含义也都清楚。

    “陈止这是要做一番不计前嫌的戏码啊。”过了好一会,罗勋才重新开口,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你说为父该不该接受?”

    罗久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如实说出了想法:“陈止如今为太乐令,又搞出了一番景象,但想来有徐家、张家盯着,终究施展不开,需要有人帮衬,先前就曾邀请父亲您,现在又来请您,也是应有之意,何不成人之美?或许也可成一番佳话。”

    “佳话?”罗勋冷笑起来,“为父怎么没有发现,你现在这么会说话了,你所想要的哪里是佳话,无非是挺老夫的一些言语,觉得那品评会大有可为,所以希望为父参与进去,也好壮一壮罗家的声势,是也不是?这样一来,你这个未来家主也有好处。”

    “大人恕罪!”被叫破了心思,罗久一下浑身一个激灵,随后拱手弯腰,“但观眼前情景,这太乐署的品评会,确实如那陈止最初所言,并非是随意而行,再看左廉先生等人,也是可堪期待,既然他又来请了,父亲你又有……意,为何不顺水推舟?”他本想说,罗勋也有悔意了,但顾忌老父颜面,不敢明言。

    罗勋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说道:“你可知道,为父本来已经意动,最后又拒绝陈止邀请,是因为何事?还不是徐家来人,承诺了让你那儿子,可以得偿所愿。”

    “什么?这……”罗久闻言,神色再变,“是让我那大儿子能出仕宫中侍卫?父亲为何不早说。”

    “我现在不是说了么?而且不惜为此得罪陈止,现在反而要让这小儿送贴奚落,让我去见他了,你道如何?要如何抉择?”

    “孩儿,孩儿……”罗久的额头上落汗,显然这心里再进行着天人交战,但最后却一咬牙道:“还请父亲应陈止之约!”

    “哦?”罗勋本来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淡淡的说道:“你何以有这般决断?要知道,你那儿子的事,可是求了我几次,若能入宫,近龙之地,无疑更便于未来前程。”

    “徐家之事,不过口头,而且不见动静,而陈止之能已见端倪,况且现在徐家派人传出流言,本想打压太乐署,却是弄巧成拙,若按着父亲说法,书院最怕无人知,那现在的街上流言,其实都是在为陈止做嫁衣,让两家书院越发被人所知,进而似的品评会被更多人知晓,想来左廉先生家中,会有这许多人拜访,也是源于如此,是因为流言流传的越广,那这品评会里的人和事,就知道的人越多……”

    说着说着,许久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见对方并无怒意,心里已经清楚,自己赌对了,于是越发笃定,颇为大义凛然的道:“况且,我儿之事,关系的是他一人前程,而若能与那品评会、文评牵扯关联,借机扩展父亲您的影响力,这是关系到家族兴衰的,孰轻孰重,孩儿当然分得清。”

    说完,就低下头,一副任凭罗勋评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