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伶身子总是微凉的。这有一半大抵是出马仙缠的缘故,还有些蛊的缘故,被那些蛇鼠虫蚁缠的。

    此外便是本就体寒,手脚平日都爱发寒。还在小时候,每每到了冬日,戏伶都恨不得一直缩在厚被窝里头,不去练功。

    思绪又飘摇到那夜的拜师典上,说是拜师典,其实简陋又分外诡异。

    因为他的师父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是一块诡异的牌位。

    那个无月的黑夜里,四外一片黑漆漆的。

    戏伶刚屠杀完全部的族人,老少都不放过,嘻嘻笑了好一会儿,擦了把嘴角淌出的殷红的血线,用手指沾着这殷红的血为自己的眼尾描上戏妆。

    而后,步伐轻盈又笨重地直起腰身,已然鲜血染的愈发鲜艳的大红戏袍拖拖曳曳地勾过一具具挣扎痛苦地死尸。

    遥遥望去,是一种惊心动魄地诡艳的红在欢快又僵硬蠕动着,细瞧着,底下数不清地尸首在被戏袍带动地好似在挣扎着。

    戏伶一直往前时而慢时而快地走着,边精心择选,就像采草药一般,掰断身底下尸首的手指当作香火,被选中的一根根“香火”灰白又细长地,皮肉瓷实,没有半点肉茬,好看极了。

    戏伶边走边把它们插入血泥里,最后手里攥着九根,一路上都有尸首,可见他杀了多少的人,快到了,而最后一段路他怀里捧着一颗头颅,手指一晃,眼眶与嘴唇里顿时幽幽地腾升起蓝绿的火苗。

    戏伶露出餍足的笑容,像是抚摸着头颅,踏着族人的尸首,步步踩踏出莲花,旋转着舞着笑着不停地用滴着血的双手合十,跪拜。

    爬入祠堂,匍匐着拜谢一个布满血手印密密麻麻符文的牌位。

    ………………感觉到被垂萤扯扯了耳穗,戏伶迷离的眸光晃了晃,又走了神,也庆幸着没有在戏台子上又一次想到师父。

    戏伶望着被垂萤压在身下糜丽的自己,大红戏袍包裹着两人,莫名的难过,几欲哭泣。

    当年他曾把戏台子当作自个的唯一。

    戏伶身底下的大红戏袍,便是一件精心缝制的生辰礼,是一件类似戏服的袍子,流光溢彩,针脚细密,承载着一族人的恶梦与痛苦的灵魂。

    也是牌位赠予戏伶的拜师礼。

    戏伶是欢喜于在戏台子上戏腔飘荡,招引鬼神,取悦祭神,观众捧场的盛景。爱这喝彩声与沉迷的目光于那妆面典丽的名伶模样,也是爱这几寸天地赋予他的唯一。

    但时至今日,其实戏伶已然鲜少涂抹妆面,也很少用猩红戏法或者戏子无相这类天赋,实际上他最擅长的就是这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