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就那么淡淡的说着,仿佛在讨论午饭吃什么。

    君木恬淡的外表下却惊骇不已,他不问原因的埋怨兰昭熙贪生怕死不肯随他一同归去,甚至浴火归来时也换了副容貌,改名换姓,不愿与他相认,而兰昭熙那个闷葫芦性子,即使认出他是君木也不会宣之于口,只会安静的恍若不存在。

    这次他随他入阵,定然耗费了许多修为,兰昭熙嘴上不说,每至子时阴阳交替时,他都会偷摸跑出去。

    君木不跟去也知道,修为一旦耗损到一定程度,便会反噬修道者,使其四肢百骸如蚁附体,痒疼交加。

    君木在无邪谷底白骨生肉时便体会过,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生不如死。

    时至今日,君木不得不反思自己对兰昭熙的要求是否苛刻不近人情,但他翻来覆去想起那孤独的二十年,便觉得这些都是他欠他的,再说,他又没跪下求他入阵陪伴自己。

    君木一套严密而又自我封闭的逻辑,将所有罪责都推卸到了兰昭熙身上,然而兰昭熙每天乐呵呵的接受着他的白眼冷言,有时君木在屋里睡觉,便会听到他与凤凰说:“有些事明明知道结局凋落,却还是忍不住寄予更多的希望。君木从小被人排挤,他又不大会说话,像棵仙人掌一样浑身长满刺,刺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他呀总是不知不觉的得罪人,但我知道他的心比谁都善良,要不然也不会从军万里,做个小小军医,有医无类。他把所有善心都给了别人,自己吞咽苦果,他对我愈是恶劣,我便知道他待我愈加亲密。人就是这样,对陌生人愿意无限包容,而越是亲近的越挑剔。”

    “那你挑剔主人吗?”

    兰昭熙将桌上所画山水图添上最后一笔,抬头微笑道:“挑剔啊。挑剔他对我不够好,不够体谅我。比起这些,我更介意哪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离我而去,再也不回来,所以我就原谅他所有的小性子了。”

    凤凰甩着脑袋道:“真看不懂你们。”但又转念一想:“若是主人有难,我也会不计前嫌替他走一遭。”

    兰昭熙等墨阴干后便去了收书法绘画的店铺换钱,顺便买菜回来,凤凰则躺在长椅上打起盹来。

    君木辗转反侧,干脆轻手轻脚的穿好鞋子去街上找兰昭熙。

    几年都没出过院门,今日一出,便觉村子换了天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熟悉的地点,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立马如潮水滚来。

    嫌弃他丑,仗着身高马大欺负过他的顽童吸着鼻涕,嘴里含着一颗糖果,耳朵被咬下半个,血淋淋的。

    那是小时候的他咬的。

    君木寻着记忆方向在一堵危墙下找到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君木。

    小君木哭的快要断了气,他怒极伤了伙伴,被爹爹娘亲知道,是要吃棍子的,皮开肉绽不说,还不让吃饭,不让睡觉。

    在爹爹严苛的教育下,小君木怕死了做错事被人告状。

    爹爹常说‘人之初,性本善’,那么他现在咬掉伙伴半个耳朵的行为是恶,那么被爹爹知道,惩罚事小,失望事大,孰轻孰重小君木心里有一把称。只是现在这把称已经无限偏向爹爹会拿家法棍把他活活打死这一条了。

    君木不知该如何安慰曾经的自己,放任不管又不忍心,停在那里左右为难时,过来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将手心里用手帕包裹起来的糖送给小君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