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见这一声不由大皱眉头,北静王府上处处森严,丫鬟婆子都十分严谨守礼,即便是方才的周侍妾,也十分规矩,来人是谁,何以这般放诞无礼?

    楚旻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才抬眼看一眼丫鬟,要问是何人,正蕙香从正房后头绕了过来,手内拿着两瓶香露,“公主,林姑娘,奴婢想着这茶苦甚,咱们家里吃甜惯了,怕是不爱。倒是正有几瓶子进上的香露,公主在家时就爱吃的,娘娘早吩咐备下了。”

    “甚么香露不香露的不打紧。”楚旻摆了摆手,扬着下巴示意外头那个正大步从院子里过来的妇人,“那是谁?我怎从未听说过北静王府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也不必看,听音儿就知是谁了。”蕙香耷着眼皮,颇有些不忿,“不是什么人物,不过一个得宠侍妾罢了。当年老太妃留下的丫鬟,家生子儿,原叫素梅,姓郑。跟王爷也算是一同长起来的。老太妃在时把她给了王爷做通房,娘娘来了便开了脸做侍妾。”

    “素习算是得宠,又有一儿一女,儿子如今三岁多了,王爷已请名师开了蒙,听闻是很聪慧的,很得王爷夸赞了几回,带的她都趾高气扬起来。”

    蕙香说的含怨,楚旻和黛玉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几分,恐怕这个郑素梅来者不善啊。

    黛玉也不知想了什么,竟笑了一声,见楚旻望过来,忙笑着道:“我说这个郑侍妾却也无理,咱们来了,自然是看大姐姐来的,是娘家人。她一个半下人算不得主子的,过来做什么?指望咱们对她有什么好脸色不成,岂不是上赶着来找骂的。”

    楚旻也笑了,扬眉道:“我正也这样想,却说她来的出奇——”

    她话音未落,忽听门外珠帘响动,有人大笑着进了内,明晃晃一身大红色湘绣百蝶穿花袄、葱绿盘金彩绣裙,头上几支金钗珠串,打扮的十分华丽。

    郑氏脸上挂着叫人瞧了都牙酸的笑,不等楚旻说话,已插烛般拜了三拜,“妾身郑氏见过公主。”拜毕,直起身来,口内啧啧称赞,“果然是公主,这些年我跟着老太妃也算见过些贵人,风范仪度竟没个能比得上的!”说着竟挪动脚步上前几步,就想要去拉着楚旻的手谈笑。

    不等楚旻说话,藿香眉头一挑,敏捷地往前一动,伸手猛地一挥!但听啪一声脆响,郑氏惨呼出声,满室丫鬟脸上先是惊愕,过后心内竟都暗自叫好——打的好,还当公主是娘娘那样好性儿呢,活该!

    郑氏惨嚎一声,脸上气得通红,立时扬起手来就想挥藿香一掌,可这屋内大都是楚星从海州带来的旧人,哪儿能让她得了逞。更何况楚旻带的人,都是手脚利落的,边上两个媳妇跨前一步蹿了过去,口内只管喝道:“放肆,也敢在公主面前无礼!”

    郑氏养尊处优,在内宅拿自己当主子娇贵惯了,根本不是这些老练媳妇们的对手,不过一下子就被摁住了胳膊,扭在了背后。

    郑氏脸色涨红,很是挣扎了起来。到底这些媳妇们忌惮着是在北静王府内,不敢过于压着她了,不过拧了几把,便松了手。

    郑氏通红着脸,却见楚旻和黛玉低头喝茶,仿若无事发生,比较起来,更衬得她仿佛泼妇一般,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

    待要上去撕打,却摄于楚旻身边虎视眈眈的媳妇们,真跟公主动手,她也还没那个胆子,只是站在地下,紫涨着面皮尖刻地讽刺道:“我也算跟着老太妃见过些人的了,跟王爷也青梅竹马,处处也受礼遇,那才是人家大家子有礼的行事!今日一见,却见你这公主也不算个什么,果是海州偏僻小地方来的——”

    话还未完,楚旻冷冷一眼,藿香甩手一个巴掌就上了脸,指着鼻子啐道:“你再张口儿!”

    郑氏捂着脸恶狠狠地瞪视楚旻,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楚旻这才放下了茶,正眼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笑道:“你说你也跟着老太妃见过人,我倒奇了,从来听见有带儿媳命妇的,有带女儿的,这些自然都要下个帖子堂堂正正请去。却还不曾听见谁家带着丫鬟也要特意提一提——”

    黛玉立即笑着应道:“姐姐这话,哪回赴宴,不带几个丫鬟婆子跟着伺候。难不成,端茶倒水也要王妃亲自动手?就是不曾听见谁说,这这也叫跟着老太妃见过人了。若如此说——”她故意停了停,同楚旻对视一笑,“那门上养的哈巴狗儿,廊下挂的八哥儿,也算是见过人的了——不比你见得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