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之地,一片白山黑水,游人行到此处,总会豪情迸发。

    刘懿、死士辰师徒二人,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个不厌其烦、倾心请教,两人这一路上低声畅谈,死士辰为他讲到了斥虎和塞北黎,讲到了沧州剿匪和十二内卫,讲到了死士辰本名张文和凌源县张家村,讲到了江湖传言中水河观里的老道和孤灯,不知不觉,目力可及的青松翠柏,一座云中道观,若隐若现映入二人眼帘。

    两人极目望去,只见整座道观坐北朝南,建于一座矮丘之上,遥遥看去错落有致,道观中央,一尊太上老君像拔地而起,威严满满,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一缕夹带寒气的冷风吹过,死士辰有些黯然伤神,惆怅道,“多年前,我还是长水卫任长水校尉时,曾途经此地,巧遇一女子梳妆,云鬓花颜、温婉雍容、回眸百媚,一夜帐暖春宵。那时,我血气正盛,一心建功,便草草断了情丝,继续执行王令。待我回首寻她时,那女子已远走他乡,踪迹难觅。哎,人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年少抓不住,转眼已白头啊!”

    “哎哎哎!师傅,您可莫作此想,在我心里,您可是月下萧何、沙场韩信啊!徒儿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遇到您这样的高手,此生纵然无法羽化通玄或是喜结良缘,那又如何呢?纵情潇洒就好啦。”

    少年刘懿不太懂那儿女之情,索性换了个角度,轻声安慰拊循。

    死士辰摇了摇头,轻笑道,“这都是些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至于这‘高手’二字,你师父我还算不上,江山代有人才出,你师傅我只是苟全姓性命于江湖罢了!懿儿,去年十一月十五,为师在望北楼,无意间听你父亲说,你这孩子‘仁多奸少、谋多断少、智多行少、思多戾少’。但我却不做此想。”

    刘懿神情一凛,两眼发亮,问道,“师傅以为,懿儿是怎样的人?”

    死士辰摸了摸刘懿的发髻,笑道,“你仁义多谋、智勇多思、憨厚多才。孩子,能够登顶武道的,不一定是武学奇才,有心造化通玄的,也不一定就天资聪慧,可以纵横庙堂的,更不一定都是非凡政客。常言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只要你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便会扶摇直上,一飞冲天。你聪慧至此,相信不久的将来,定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的。”

    这一次,刘懿没有像在凌源山脉中反驳东方春生和夏晴那般言辞激烈,他微微低头,只是静静的‘嗯’了一声。

    经过数月相处,死士辰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既聪明又憨厚的刘懿,待之如亲子一般,事事教导,处处指点,时时传授,让刘懿知道了许多书本以外的学文和道理。

    死士辰对刘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就是刚刚,死士辰告诉刘懿:塞北虽是深冬,但绝不是百兽绝迹,这诺大松林一无鸟兽、二无人烟,其中必定有诈!

    松林外,师徒二人站在远处的小丘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小刘懿把他所见所闻全数记在脑子里,不敢有任何遗漏。

    而道观四周,彰武郡的郡兵已经悄无声息的封锁一切出路,他们枕戈待旦,只等郡卫尉一声令下,便鱼贯而入,缉拿水河观观主。

    水河观观主五才真人,可是彰武郡家喻户晓的人物,前来缉拿的彰武郡兵们,几乎都来过水河观烧香祈福,他们对五才真人的能耐,并不陌生,所以,郡兵们个个屏住呼吸,一脸严肃。

    可是,还未等潜伏在林中的两名郡卫尉发令,空寂松林中,骤然闪出几声嘹亮绵长的清啸,待两名卫尉回神察觉,淡黄色雾气已从四面八方向水河观飘荡而来,三息之内,便覆盖了以水河观为中心的方圆五十丈范围,除了外围十余名哨兵和樊家随行来的两名撼树境武夫,四百郡兵尽被笼罩其中。

    “贫道五才真人,诸位未与知会,便突然拜访,好生无礼啊!散!”

    随着一声充满刚劲的‘散’字落下,淡黄色雾气如潮水般倏然散去,官兵们安然无恙。

    所有人抬头举目齐齐望去,只见七八丈高的老君像上,一名青袍紫冠、云鞋拂尘、瘦骨嶙峋、眼尖嘴薄、白发白须的老道傲然而立,颇有俯视众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