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铭走出官府,抬起头,苍白的面庞亮起瞳孔的光,仿佛记起什么重要事情,缓缓坐了下去,然后拿出赵剑州儿子书写的信封,认认真真翻阅起来,他突发奇想猜测信封上可能有什么重要信息,但是希望渺茫,赵剑州的独子仿佛是被逐出家门了,不然也不会一封信都不敢寄回去。

    通过信封上零零散散的信息,楚铭大致了解赵剑州是一个怎样的人,信上清清楚楚写着抱怨,大骂父亲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娘亲为他生了四个子女,最后也因难产而死,如此情分,就是做牛做马一辈子也还不清。可赵剑州很快就有了相好,失去妻子的管束之后,赵剑州逐渐原形毕露,对子女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不允许女儿嫁人生子,要服侍他这个老父亲一生一世,不然以后谁来养老,就靠一个儿子吗?老子辛辛苦苦将四个瓜娃子养大成人,最后只有一人来养老送终?这不是亏大发了吗!不仅女儿是嫁出去的水,儿子也会有自己的家庭,所以赵剑州坚决不出彩礼,儿子的婚事自然没有着落。

    没想到这个逆子带上青梅竹马,还有狐朋狗友一起离家出走。

    这个逆子正是刘真人的好友,不幸被雷家绑架致死的江湖人士,名为赵田龙。

    赵剑州气得吐血,从此对三个女儿的管理更加严格,但女儿们时常与离家出走的赵田龙联系,只不过很快就被赵剑州发现,震怒之下,对三个女儿的监督更严了,从此之后,赵田龙未能再与家中取得联系,他对父亲的自私自利恨之入骨,发誓有一天要成就大业,回去解救三个可怜的姐妹。

    但是他的运气很差,青梅竹马被好兄弟拐走,之后也未能东山再起,最落魄时要靠乞讨而生,但哪怕如此,他都始终没有回家与父亲认错,只是心中积蓄的怒火与委屈让他奋笔疾书,控诉父亲的不负责任,竟然想把遗产留给情人与私生子,只要父亲愿意知错就改,与情人撇清关系,儿子可以回来赡养父亲。

    这是求和。

    不用想也知道,赵田龙绝望了,外面的世界远远没有想象之中美好,残破不堪的家也是一个避风港,他把与父亲握手言和的想法写在信上,可到死都没有送给父亲。楚铭再去回想卷宗上的信息,有一点可以确认,赵剑州的确有情人与私生子,赵田龙之所以离家出走,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父亲想把遗产都给外人。

    可惜最后谁都没有争到遗产,赵田龙差不多比赵剑州晚死四个月,死前都不知道父亲与姐妹已经遇害。赵剑州的情人与私生子因为没有名分的原因,也没能瓜分到遗产。

    楚铭算了算时间,赵剑州死时也就刚满五十五岁,子女也不过是二三十岁的年龄,再往前推测,赵田龙可能在十四五岁就离家出走,甚至更小,在这个天真烂漫的年纪,他是如何发现父亲有相好与私生子的?

    楚铭转身回到县令的书房,眼角余光深深看了一眼卷宗,壮着胆子说道:“可以把赵剑州的情人抓过来审问,她有很大的嫌疑。”

    “那个女疯子?”县令忍俊不禁,他对赵剑州的私人生活并无兴趣,只记得遗产分配时,有个疯女人要来分一杯羹,疯女人并非形容词,而是女人的神态的确有些不正常,语气不清,逻辑混乱,赵剑州的亲戚也不承认有这号人的存在,于是她吃了一鼻子灰就跑了。县令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仅限于此。

    “凶手是赵剑州的熟人,这一点是大家的共识。”楚铭收回目光,双手摁住桌面,微微加重嗓音道:“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情人,与赵剑州同床共寝,要想杀人不是轻而易举吗?”

    “根据凶手留下的血脚印,可以推测出赵剑州是最先被杀死的,而且死前曾有过反抗,卷宗上写的是家具都被摔砸。”楚铭眯起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两个人殊死搏斗,动静不可能小,但是赵剑州的三个女儿未能醒来,就连看家护院的狼狗都未能苏醒,或许说,她们根本无法醒来,多半是被下药了。”

    “为何赵剑州没事?”县令投来疑惑的目光。

    楚铭缓缓道:“因为凶手备好了凶器,并且有绝佳的偷袭机会,可以在猎物熟睡的时候动手,有恃无恐,可能还想询问一些事情,所以不能直接一刀结果赵剑州。”

    “你说的都是废话,关键在于,你如何证明凶手是那个疯女人?她有没有与赵剑州同居过,都是一个问题!”

    楚铭直截了当拿出赵田龙的信封,“你们都知道赵剑州还有一个离家的儿子,他已经死了,这是他写给家人的信,也是他所有的遗物。看看信上的内容,他知道父亲与别的女人在外边生孩子,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与父亲决裂的原因,可那时的他有多大,也就是十来岁出头的年纪,他只有一种方法知道自己的父亲出轨,就是父亲把相好带回家中,当着孩子的面恩恩爱爱、卿卿我我,只有这样他才会如此愤怒,气得与父亲老死不相往来。”

    “这就侧面证明,赵剑州与情人住在一起,共同生活,那么有了一个新的疑点,赵剑州一家遇害时,她在哪里?”县令猛地站了起来,从楚铭的掌指下抽走信封,继而望向门外守候的捕快们,沉声道:“那个疯女人在哪,你们务必找到她,把她带回来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