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煜忐忑地坐在楚云沧的书房中,回忆着两人之前的点点滴滴。

    两人虽为密友,但那只能算是他年幼时的懵懂无知。

    谢廷煜的母亲姜慕雪是一品大将军姜家的嫡女,楚云沧生母姚诗琴则为姚太师的嫡次女,两人年龄相当,皆才貌双绝,成为闺中密友,当年被誉为“盛京双姝”。

    后来,姜慕雪下嫁寒门状元谢景元,姚诗琴则嫁入天家,成了母仪天下的姚皇后。两人身份自此天差地别,但身份的鸿沟并没让两人友谊消散。谢廷煜幼时常常陪姜慕雪入宫探望姚皇后,与姚皇后所生的大皇子楚云沧成为了好朋友,两人年纪相当,无话不谈。

    但好梦易碎,姚皇后突发恶疾猝然离世,应天帝力排众议,迅速将楚云沧立为太子。自那以后,楚云沧的性子日渐深沉内敛、喜怒不形于色。谢廷煜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懂得了君臣有别、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两人的友情虽然还在,但再也不像儿时那样纯粹。

    如今,这份微薄的友情能否换来楚云沧对姜家网开一面呢?

    在谢廷煜越发惴惴不安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楚云沧阔步走进来。他刚刚沐浴完毕,修长的身体套着一件宽松衣衫,微湿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许是沐浴洗去了这段时日赶路的疲惫,他俊美的面容不复之前的冰冷,而是带着微微笑意,整个人散发出慵懒闲适的气息,与平日的清冷模样截然不同。

    楚云沧的贴身影卫流光、流影二人轻轻关上房门,悄无声息地守在书房外,他们目光炯炯,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楚云沧在主座坐定后,方才发现谢廷煜未曾去梳洗,依然穿着之前的衣衫,神情凝重。

    不等楚云沧开口,谢廷煜单膝跪地道:“太子殿下,那名叛变护卫所言之事子虚乌有,定是在挑拨离间,姜家世代忠良、忠心耿耿,不曾有谋逆之心,请太子殿下明鉴!”

    楚云沧凝视谢廷煜,只见谢廷煜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灯火的映衬下,折射着点点光亮。他内心苦笑,这个唯一真心的朋友已经将他们摆在君臣的位置,面对他时已经如同其他臣子那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吗?

    楚云沧起身扶起谢廷煜,语气郑重道:“姜大将军为东陵鞠躬尽瘁,姜家子孙为保卫东陵国土马革裹尸,姜家的忠心日月可鉴,我怎会因为几句挑拨之言就怀疑姜家?在这件事上,廷煜兄可以永远信任我。”他没有自称孤,不知能否消除谢廷煜心中的不安,挽回一些友情。

    谢廷煜面色不再那么紧绷,朝楚云沧拱手道:“微臣代姜家谢谢殿下的信任!”

    楚云沧心中苦笑,母后的离世让他见识了皇家的薄情,自那以后他便渐渐隐藏起情绪,学着做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储君。初时谢廷煜并未察觉到他的变化,待他一如往常,但他的刻意回避和冷淡伤到了谢廷煜,亦或是谢廷煜学会了为人臣子的道理,他们渐行渐远。

    但这次嘉洲之行,谢廷煜却主动为他涉险,梦中更是落得生死不知的下场,他突然意识到如果错失了谢廷煜这个朋友,他会抱憾终身,当孤家寡人太苦!

    楚云沧眯了眯眼眸,拉着谢廷煜在书桌旁坐下,直接将此次嘉州之行的原因和那个离奇的梦境和盘托出,最后补充道:“这些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已经压在我心头许久。在这世上,廷煜兄是我最为信任之人,若你我二人像儿时那样齐心协力,一定能破解眼前这些难题。”

    谢廷煜惊得张大嘴巴,梦境之事实在匪夷所思,但一路上楚云沧能够料事如神,每每都能提前埋伏、守株待兔,令他不得不信。至于西南驻军主帅蔡振与嘉洲知府黄岱勾结之事,他却心存疑虑。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缓缓道:“蔡振将军原是姜家军的副将,为人耿直豪爽,兵法武艺都很出众,我外祖父很器重他,据说几乎超过了我那几个舅舅,甚至很多人猜测他将是西北军的下一代主帅。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他离开了西北军。如今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西北军中仍然流传着他英勇杀敌的事迹。”

    楚云沧亲手斟了一杯茶,推到谢廷煜面前,谢廷煜有些惊讶,但仍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据我了解,蔡振并不是贪恋权势之人。而且他如今已经是西南军主帅,虽然是从一品,比我外祖父低一级,但他还这样年轻,未来极有可能超过我外祖父,所以,他没必要冒险造反。”

    “另外,蔡振只有父母,没有妻儿。听说他曾经娶过妻子,但不到一年就和离了,传言是因为他克妻,从那以后便没有再娶,也没听说他有收养义子的打算。所以,若说他为了永葆子孙后代荣华而造反,也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