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蒋锁激动地搂住了周槐生,他和韩钟、杨铃都被放了回来。联军决定的对于这次俘虏的官军的处置是本地人就地释放,外来客军收编。周槐生他们虽不是本地人,但家乡离得也不远,又是抓来的壮丁,所以也被释放了。

    可是现在,全班八个人加在一起身无分文,卖艺的家什也都没了,以后又该怎么生活呢?

    联军向百姓散发了一批粮食布匹,他们也可以去领了做路费回家,可是他们在家乡并无房产土地,回家也是饿死。

    “诸位父老乡亲,承蒙这些天来各位关照。我余庆乃是闯营的细作,入城协助大军破城。如今郑王伏诛,怀庆已经太平了,各位如有处投奔,这便可以离去了。若是无家可归的,不妨随我前去投军。我们闯军不敢说饱暖无忧,但是有饭同吃,有衣同穿,不受贪官污吏、地主老财欺压。且来去自由,不愿干的随时可以离开。不信的话,诸位可以上街看看,看看我们义军占了怀庆之后,与官军在时有何不同。”

    庙门早已打开了,余庆回来之前,庙里的难民就能看到,街上有捧着鬼头大刀的执法队来回巡查,路过的士兵都列队而行,不敢擅离行伍。入城的都是各营的老本兵,军容自然好过临时拼凑的地方官军。

    “或许有人觉得造反危险,难道做老百姓就不危险吗?造了反,碰上官兵你能用刀枪杀他们,有兄弟帮你。老百姓碰上官兵能怎么办?只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当年太祖皇帝也想做大元的良民,却架不住官军杀良冒功,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我们穷兄弟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都不知道明天有没有饭吃,不造反怎么活?只有杀了郑王这样的大坏蛋,吃他们的,穿他们的。把这帮贪官污吏通通杀尽,换一个乾坤,我们穷人才有活路!”

    余庆并没花多少力气,就说服了几十人加入闯军,这些人反正现在除了一条命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是个管饭的地方他们就肯去。盛杏生看了看蒋锁脸上热切的表情,摇了摇头。蒋锁说:“现在艺也卖不成了,不投军的话,大家都饿死了。”周槐生也说:“师兄,我看这些大王不错,待我们这些俘虏都和气,让我们干活时不打人,还管饭。女眷单立一营,不许男人靠近。你看他们进城来不杀不抢,还开仓放粮,就和评话里的窦建德一样。反正我们现在也无路可去了,不如就先跟着他们吧。”女儿青霞也说:“不去就是饿死,不管怎么说,去了还有活路。余大夫救了小锁子的命,总不会骗我们。”

    盛杏生本人倒是无所谓,土埋半截了,管他窦建德还是王世充,去哪里混饭都可以,但对于把女儿、徒弟也带去当流寇,他还是有着深深的顾虑。可是周槐生、青霞和蒋锁说得没错,他们已经别无出路了,这大灾之年,卖艺本就不是能养家糊口的行当,更何况现在家什全无。为了活命,也只能做流寇了。

    最终还是余庆帮盛杏生下了决心,余庆见这一班的都是有武艺的,于是力劝他们入伙。余庆救过蒋锁的性命,大家对他的话还是信服的。既然闯军之中有这样仁义的人,总不会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既然余庆已经保证过来去自由,不如跟他去看看。

    余庆带着他们一行八人来到闯军的招兵处,标名挂号。进了军营,他们便要分开了,周槐生、蒋锁去新兵队,盛杏生去辎重队,青霞、江娘去妇女队,沈钥、韩钟、杨铃去孩儿队。青霞登记时用了本名盛小霞,既然不卖艺了,也就不必再用“赛青霞”这个江湖气重的名字了。

    盛小霞忽然问道:“我有武艺,也要去妇女队吗?”盛杏生猛地拉了一下她。负责登记的蔡仕没碰上过这种情况,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我问问总制,看看该如何安排。”旁边一个士兵说:“总制不就在那儿呢吗,我去喊他过来。”

    离征兵处不远就是县衙门,王瑾把入城后处决土豪劣绅、地痞流氓、违纪士兵的工作做完之后,就把自己的办公地点从府衙移到了这里,开始整理府县两衙及郑王府遗留的文书档案。

    闯军的夜不收和细作现在都由田见秀负责管理,但是从官府的文书中分析情报这项工作依然由王瑾负责。田见秀不像王瑾那样熟悉官军和官府,更做不到像王瑾这样一看到某个县的名字立刻就能说出它大致的位置。

    官府文书中大部分都是刑名钱粮的事情,涉及军事情报的并不多,王瑾正看得眼睛疼,乐得出去活动活动。王瑾对于“盛小霞”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但是在见到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讨了一张弓,而且连射连中,赢得满堂喝彩之后,王瑾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人。他探头看了看姓名簿:“谁叫蒋锁?”

    蒋锁应声而出:“我就是。”王瑾打量了一下他脖子上露出的鞭痕:“受伤了?”一旁的余庆说:“他就是那天在城头阻止官军放箭的人,这是让官军打的。”王瑾一竖大拇指:“好!你会武吧?单刀和枪哪个更精?”

    王瑾的衣着与普通士兵无异,但是从其他人的态度来看,他必是个大头领无疑。蒋锁心里有些胆怯,但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咽了口唾沫,说道:“单刀。”王瑾说:“给他口刀,我和他练练。”

    围观众人一齐叫好,当下便有人扔了把刀给蒋锁。随着闯军的人数越来越多,王瑾的事情也越来越忙,但他还是尽量每天都抽时间下场教习武艺,既是为了和士兵保持关系,也是为了自己的武功不退步。在场的闯军士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王瑾的半个徒弟,见王瑾要亲自试新兵的武功,都十分兴奋,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这么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