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一场婚礼都有照片回顾这样的环节。礼堂大屏幕上,我看着殷妲一点点长大,仿佛见证花苞成长为鲜花。终于回顾到新娘的大学时光,连着好几张照片都是三个人,除了新娘本人,还有我和唐奕川。

    一个漂亮的姑娘站在两个英俊的男孩中间,左右各挽一个,背景是人文楼的破桌烂椅,三人皆穿着不符他们年纪的职业装束,脸庞又稚嫩又纯真。

    青春独有的酸臭味扑面而来,像最漂亮姑娘的汗脚,更难得的是这张照片中,就连唐奕川也是笑着的,这对而今面部神经基本瘫痪的唐处长而言,何其珍贵。

    望着这张停留不过三五秒的旧日照片,我胃部一阵烧灼,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又瞥了同桌的唐奕川一眼。

    他正认真看着大屏幕,镜片微微泛出荧蓝的光亮,照旧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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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照片有个故事。

    政法类大学最爱整“模拟法庭”“法理辩论”之类的幺蛾子,我校还很公平,比赛不分年级,只看辩论水平。撞上唐奕川时,我们班已经进入刑法案例辩论赛的半决赛,一听对面是大一的法学班,全班都觉得难以置信:大一新生也就刚刚上了《法理学》这样的基础课程,《刑法》还没学呢。

    周扬出去打探了一下,回来汇报说,他们班上别的学生明显都是打酱油的,就唐奕川,往那儿一站,妥妥的人民检察官的范儿。

    班长立马拍板,让我顶替班上那个去开盲肠的辩手,她说比赛能输,颜值不能。

    我只能回家翻了翻刑辩案例的经典书籍,又抱我哥佛脚向他讨教不少,然后硬着头皮上场。

    抽签决定,唐奕川的班级为公诉方,我们为辩护方。

    自由辩论环节,基本就成了我和唐奕川的双人秀,他发问完毕,我立马回答,并抛去一个更刁钻的问题,我法理虽不扎实,但胜在油嘴滑舌,时不时能冒出一两句金句,话糙理不糙,逗得满场女观众吱吱乱笑。

    尽管唐奕川光芒万丈,但到底独木难支,最后比赛还是我们赢了,唐奕川却因其无可挑剔的表现,获评全场最佳。

    “你没我想象中那么菜,”比赛结束,唐奕川主动来到我的身前,向我伸了手,“以后法庭上见。”

    “别见,千万别见。”我赶紧将他的手掌拍开,没有一个刑事律师愿意在庭上遇见这样的公诉人,唐奕川一言,越发坚定了我以后不干刑辩的决心,我说,“法庭下我家大门常向你打开,法庭上就算了。”

    这话听着太怯,不待唐奕川有所反应,我又欲盖弥彰地补一句:“老子不是怕你,老子想干的是民诉。”

    “切,还是怂。”唐奕川估摸是被我逗乐了,极难得地露出笑容。我被他的笑容晃了眼,他牙真白,唇形如我的一般好看。

    这时殷妲从不为人注意的地方冒出来,突然挽住我俩的胳膊,招呼校报记者拍了一张照片。

    当时我们都没想到,这张照片会出现在十来年后的一场婚宴上,唤人千般愁绪,引人万般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