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桢跟齐文磊在一起半年,到最后也就停留在互相亲亲摸摸的阶段,说实话,他那时候还挺喜欢齐文磊的,毕竟没有强迫,不是假装,他就是想跟齐文磊谈恋爱才答应对方的追求。

    可惜年少时的恋爱中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一旦发觉会被伤害的苗头,就先一步竖起满身的刺,口不择言地互相刺伤对方,沈翊桢那会儿也是挑剔得很,看齐文磊身上有一点令他不爽也会小题大做地拉出来吵一通,他们也是在一次争吵后走到感情尽头。

    那次争吵相比之前真算不上激烈,沈翊桢甚至都记不起具体原因。齐文磊总是率先低头的那个人,那次争吵也是,他们当时还在去电影院的路上,齐文磊买来糖炒栗子哄他。沈翊桢还在气头上,下意识地一甩手,“啪”地一声,恰巧将齐文磊手里的纸袋打落在地。

    沈翊桢霎时一慌,他不是故意的,望着滚了满地的糖炒栗子,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齐文磊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然后蹲下身,一颗颗捡了起来。

    “你生气归生气,别这么糟蹋东西。”齐文磊起身之后语气很平静。

    沈翊桢当时还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齐文磊神情一肃,将口袋里的两张电影票都递到他手里:“我忽然不想去看电影了,你找别人陪你看吧。”

    沈翊桢一顿,接过来就将两张影票撕成了碎片。

    齐文磊对他说:“我先回去了。”

    几天之后,沈翊桢撞见齐文磊跟那个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学弟手牵手站在雪地里接吻。被沈翊桢发现,齐文磊怕他动手,一把将学弟拽到自己身后:“翊桢,我跟许——”

    “别跟我说话,”沈翊桢那一瞬间有点想吐,他按住胸口,为那段稚嫩的感情正式划上句号,“我们分手吧。”

    元旦假期过后就是期末考,沈翊桢状态不好,还发了烧,在奔向一场专业课考试考场路上,他被一辆私家车撞了一下、狼狈地摔在路边,还是邵屿青开车路过,把人安全地送到考试楼。

    从那以后,沈翊桢跟邵屿青才算正式认识。

    下午的咨询,两人干脆拼了一张桌子,方便各自发挥所长,沈翊桢看着乖巧、擅长倾听,可是太注重法律的输出,对那些晓之以情就能解决的冲突矛盾并无良策,还得让邵屿青这种人精出马。

    坐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头发半白的男人,他眼中难掩苦痛,说要跟妻子离婚,邵屿青一问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太太卧病在床一月,如今正在省肿瘤医院接受治疗。

    沈翊桢看不出对方要离婚的决心,反而是担忧跟愁苦占了上风,于是问道:“李先生,能不能详细说一下您打算跟太太离婚的原因?”

    “嗯,好,”李先生微垂着眼,“我太太叫忆芬,今年六十五岁,跟我结婚四十五年啦。她年纪不小了,还非要出去工作,我劝了她很多回她就是不听,说要赚钱给孙子花。她身体原本一直很好,最近才觉得会头晕眼花没力气,有时还会呕吐,我带她到医院一查,医生说她肠胃都没问题,换了第三家医院,做了脑CT才发现脑子里长了个肿瘤,因为发现得晚,已经控制不了了。”

    沈翊桢心里一沉,递过去一杯热水。

    李先生道了声谢,把水杯握在手里,接着道:“她喜欢她儿子,爱她的孙子,独独不愿意见我,可儿子工作忙,孙子要上学,只有我能没日没夜地照顾,我一直瞒着她她的病情,怕她心里接受不了,她每天见我见得烦了,就会让我滚。医生说最多还有两个月,我把每一天都当作她最后一天,给她擦身子、喂她吃饭、看她掉光了头发。我每天看着她,心里想的是如果她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过,可她丝毫不操心我,她大概是猜到自己没多少日子,这几天一直问我手里还有多少存款,说万一她有天不在了,要我好好照顾儿子,把存款都留给儿孙。我说万一儿子以后不打算养他老子怎么办,她替我打好了主意,让我把城里这套房子卖了回老家的平房养老……”

    李先生说着笑了起来,可一笑就流下了眼泪,他没抬头,飞快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你们看笑话了,这么老一个男人还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