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破晓之际,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皇宫,朝着南方而去。马车上,一位昏睡着的男子,旁边坐着的女子正拿了帕子替他擦脸。不知行了多少日,马车来到了一座宅院前停下。

    “有劳了。”女子在车夫的帮助下把男子扶进院中。那车夫道了声“不必客气”,马鞭一扬,车轱辘便随同尘灰一起渐行渐远。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疏月,她使了法子让秦禾假死出局,再用一场火将自己的宫殿付之一炬。在世人眼中,女帝已然葬身在那场火海之中。有人称,这是她迫害忠臣良将的报应。众说纷纭,已成定局。她自觅了一处江南小院住下,安心等待秦禾醒来。

    一路颠簸,秦禾倒是睡得很香。疏月把秦禾安顿好,在附近走了走,看见一家药铺便进去抓了秦禾需要服的药,这才回了府。她思考着要去采买一些奴仆才行,在宫中四体不勤惯了,杂事在冷宫的时候还做了一些,但下厨一事的确没那么擅长。思来想去,恐怕连温饱都成问题。走到府门口,又退了出去,寻了个小饭馆买了些吃食。饭馆的老板娘是位姑娘,见疏月是个生面孔,攀谈道:“姑娘是外乡人?就不知吃不吃得惯咱们这儿的吃食。若是口味上有什么偏好,提前同我说说。”

    疏月点点头,道:“口味倒没什么,就是清淡些就好。对了,我想请问一下附近可有采买奴仆的地方?”她做了寻常打扮,褪去那女帝的威严,便如同一个寻常女儿家一样。说话轻轻柔柔的,又生了一副清丽的模样,叫人好感倍增。

    那老板娘道:“有啊,恰巧我认识个婆子,专门作这个的。姑娘要是相信我,我明日叫她带人来你府上供你挑选可好?就是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姑娘是一个人?”

    疏月有些顾虑,毕竟是初识,她保留地说道:“我和夫君一同来的此处,打算在这边定居。老板娘若是有路子,正好可以介绍给我。”

    老板娘惊讶道:“你已经成亲了?”说完又道:“对不住,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又作少女打扮,以为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子。”

    疏月没有注意倒头发的细节,她道:“不过是为了方便,倒把这事给忘了。”她把吃食打包回府,走到秦禾的房间,见他依然睡着,便先过去将他扶起来半坐在床上,端了粥来喂他喝。先用勺子慢慢撬开他的唇,再一小勺一小勺地让汁水渗进去。这件事在路途中她已经做过许多次,现在已经很是顺手了。秦禾身子歪了歪,似要倒下,疏月赶忙用肩膀抵住他,把粥暂时先放在一旁。

    她把秦禾身子正好,又用枕头护在旁边,做完这些方松了口气,一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正瞧着她。疏月惊喜道:“秦禾,你醒了?”

    但秦禾还是看着她,没说话。眸子里满是迷茫之色。

    疏月觉出不对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禾摇摇头道:“姑娘是谁?为何在我府上?”

    疏月不解,道:“我是疏月啊。你不认识我了么?还是你生我的气了。只要你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秦禾还是摇头,迷茫之色更浓,道:“对不起,姑娘。我好像,想不起来你是谁。”

    “那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疏月试探问道。

    “我自己?我,好像也不记得了。”他的表情懵懵懂懂的。他眼神清澈,回答问题的时候颇有些羞赧,仿佛课堂上被夫子点名起来回答问题时回答不上来的学生。“那,姑娘能告诉我吗?”见疏月瞧着他,他又轻声道:“疏月姑娘?”舌尖婉转叫出疏月的名字。

    疏月见他认不出自己,本有些难过,但眼下他乖巧的模样很得疏月的心。疏月想了想,道:“其实,我们是夫妻。你外出的时候不慎摔坏了脑子,所以失去了记忆。如今,你不记得我了,倒叫我好生伤心。”她捏了捏秦禾的脸颊,说道。秦禾昏迷太久,脸颊上的肉都少了许多,疏月不甘心地收回爪子,道:“现在你明白了吗?乖乖把粥喝了,快些好起来。成天照顾你我都快累死了。”

    秦禾很是听话,一口就将粥一饮而尽,连同疏月给他夹的菜都吃了个精光。到底是才醒,身体有些不支,到了下午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疏月则去了灶台查看情况。她对于下厨的事是一窍不通,便是采买仆人最快也得明日,但秦禾的药是等不得了,便决定自己尝试着生活。以前在冷宫时,也见过碧荷生火的。她回忆着碧荷的动作,躬着身子在灶台前扇火,药没熬好,先把自己给呛了个半死。待她灰头土脸出去,好巧不巧见到秦禾正倚在厨房的门框边看她。

    知道自己眼下这副尊容肯定不好看,疏月立刻用手遮着脸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快去躺着休息,我正在给你熬药。”

    “娘子在给我熬药?我还以为是娘子瞧这厨房不顺眼,要把它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