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道“没错,在下正是当年长城守卫军的最高统领苏烈,这位是我的副官黄昭。自从军队被朝廷解散,我二人就各奔东西各谋生路了。苏某常年居于西市,在那里的求真学坊教书度日,所以西市知我来历者甚多。但因极少在东市走动,这儿的人就没几个认识我的。前几日黄昭前来投奔于我,我见他无处可去,便同意他在长安城安家,却不料叩扰了薛掌柜,实在罪过。”

    “哪里哪里!”薛谨这时两眼通红,激动得手脚发颤,就差给苏烈跪下了,“实在没想到,没想到啊!今日光临小店的竟是名震天下的大英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如此怠慢,真是罪该万死!”

    苏烈最怕被人如此礼待,难得地也涨红了脸,拦住不停鞠躬的薛谨道“薛掌柜哪里话!落地皆兄弟,岂有高低之分?苏某如今已只是一介寒儒,过往的事就只属于过往了,提来又有何意义?”

    “果然是大隐隐于市,您瞧我这老糊涂,哪怕这样都没听出来,真是白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呀!”薛谨一个劲用衣袖擦眼睛。

    薛谨那一代人,包括他的祖辈,皆视长城守卫军为再生父母,因为若没有那些铁血汉子守住边城要塞,阻挡外寇侵犯,岂能有今日长安城的兴旺与长治久安?说不定祖父辈都已沦为胡虏的奴隶,他们的后人,也就是自己这一代甚至下一代,正给鞭子抽着在大草原上放牛牧马呢……

    苏烈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耳边凉森森的,忍不住回头看,哪怕是胆大如他者,也惊出一身冷汗,并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机甲人不知何时弯下腰,正将铁脸贴着他那右半边面颊呢。并且暗黑的凹槽里似有绿光滚动,只是光线极为微弱,不凑这么近,很难察觉。

    “长城守卫军的统领!是你唤醒了我!”机甲人说。

    “那你现在意欲何为?”苏烈开门见山地问。

    机甲人又沉默了,似乎在仔细思考。苏烈观察他,更加确认他外表看着粗鄙,其实头脑并不愚钝,性格也没有个头那么可怕。

    机甲人不知如何作答,苏烈也不为难他,建议道“纵然你沉睡了几十年,现在也从黑暗中苏醒过来了,总不能继续留在厨房里当放锅放碗的货架。薛掌柜也在场就很好办,这样吧,我们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真香大酒楼,与你的旧主为伴。一是跟我苏烈走,等你记起了自己的名姓以及过往之事,便讲与我听。你意下如何?”

    机甲人将如何选,苏烈很清楚,但没有自作主张地帮他做决定,否则意义就不一样了。

    薛谨却抱着希望盼机甲人愿意留下。他自认与铁团交情不浅,想当年铁团日日尾随他不愿离去,如今那种痴缠也没有改变吧?至于酒楼生意一落千丈,是否是因为铁团造成,他甚至都不愿追究了。

    真香大酒楼里出了这样一位高大威猛的机甲人,铁定能当成块生招牌,那些食客,估计拉肚子都不怕了,就要争相来参观吧?

    哎~读书人是读书人,生意人是生意人,生意人想转做读书人很难,读书人转做生意人的成功案例却是不少呢!

    机甲人酷爱歪脑袋,这表明他在思考。

    他转向薛谨,竟从盾牌里伸出一根活动灵活的机械手指,轻轻点在他的手臂上。

    “你就是在我梦里,带着鬼力场,帮我摆脱心魔纠缠的那个小伙子吗?”

    “呀~对对对,正是我!呵呵,不过岁月催人老,当年的小伙子不复存在,现在你见到的,就只有半截入土的老家伙啦。”

    “我很感谢你,也欠你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