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自然省得,扬声道:“胡兄弟,此间有一船家,却喜船上并未损坏,带携老夫家人前往舟中避一避,若胡大人肯同行时,舟中尽可装得,多些人也无妨!”

    胡铨一愕,却是别无选择,随身事物更少,连茅屋都不见了,哪里还有东西可带?当下率家小随行,不到二三里,早到了码头上,众人夜间也不分明,便随那军汉上了船去,只是这搭板又长又陡,众人上船时,便如登楼一般,李光与胡铨皆暗暗心惊:“好大的船!”

    进得舱中时,风平浪静,灯火通明,那为首的军汉除下斗笠,却身材矮小,黝黑如碳,弯曲如猴,众从皆拱手道:“阮统领!”李光这才晓得,原来上门救助的,恰是阮漓本人!

    胡铨此时还如在梦中,李光拱手贺道:“胡大人这番机缘巧合,脱出樊笼,皆拜阮将军之力矣,老夫敢先此致贺,异日到了平安处,莫忘了杯酒相谢!哈哈哈哈!”

    舱中众人见胡铨犹自未解,都是面上莞尔。

    次日天明时,林明率部先行抢修码头船只,只有蕉林中负责编管罪囚的军士才记得前往各犯官处查访,却见各处茅屋一片狼籍,幸存者不过十之七八,其余或者横尸水中,或者消失不见,稍稍核对籍薄,便不见了一二百人,倒也不只是李、胡二家,只是像这两家合府一人也未见到,却也并不普遍,其余诸家多是不见了一两个,或三五个,断无全家不见的道理,但惊惶之下,哪里还有人会记起此事?只合匆匆往林明那里报过便是,林明此时还在码头上繁忙,衙门里也破败得一塌糊涂,正在征调罪囚修补,一时间还未来得及详细察看,便将所禀随手弃置案上不理。

    阮漓却顾不得礼数,遣一书吏往林明处传一口信,只说叨扰多日已是不该,眼下幸好舟船几无所损,也不便再搅扰林大人救灾,这便拔锚启航,改日再来相谢!

    两日后,怀南市舶司内,王兰与李光、胡铨、阮漓相对大笑,王兰道:“林明那厮,如此恶形恶状,辄敢视我怀南市舶司如无人,便要教他吃些苦头,试看此番如何向秦桧交待!”

    李光捋须道:“老夫料那林明也不敢多吱唔半句,只得推给这老天爷,若非一番风暴,阮将军也不好下手,只是这番饶上了胡大人,却是一巧事!”

    胡铨在一侧,闻言却愀然不乐:“胡某侥天之幸,遇到了阮将军打救,只是吉阳军地面上,忠良之辈甚众,如赵鼎赵大人等,却不晓得眼下是生是死,想来天佑忠良,当别有生路罢!”

    李光颇有感触,沉吟道:“老夫早是遇上了王将军,这把残骨才不致随风雨销毁,大宋天下,有秦桧在朝一日,便不断有忠良之臣发往这吉阳军,岂是我等可以尽数救得的?若要吉阳军中无冤枉之臣,便须临安城中,无秦桧一党,此方为治本之功,胡大人当年置生死于不顾,血谏圣上,力参秦桧贼子,天下钦仰,冥冥中自有神佑,才随老夫得救,祸福报应之道,岂可不信?相信赵大人及其他忠良之辈,也不会让秦桧如意!”

    此时在临安城中,秦桧正耳根火烫,心知不晓得哪里有人正在咒骂,但自家心中有数,天下间咒骂自己的人堆山积海,岂是查察得完的?只要自己身在临安,稳如磐石,便是天下悠悠众口折牙断舌,又能奈自己何?当下也不深想,但最近却如有灵犀般,正打算寻那晋城晦气!原因无他,也不干清澜港内众人之事,而是平江府治下的琐事。

    三日前,平江府治下一村社中,数十名县吏捕快,与两名手持秦府札子的师爷喧嚷而来,道是奉中枢札子,欲征买此间土地,为官坊所用丝绸种桑,杆尺丈量一番后,村中大半田土,皆在所征买的土地之内,众村民大是不愤,当下喧扰不休,几至动武。最后地方乡老里正皆出面调和,县中只得以各般赋税未曾完备为由,拟将村中为首的村民尽数拘提。此时秋粮还在青壮时,哪里便来粮草完清?县上明明是在刁难村民!

    谁想不到一日间,所须缴纳粮草尽数折成了银两,全部至县衙交割完毕,竟提前数月将全年赋税全数缴清。其时赵构因天下无事,明令禁止不得提前征收下年赋税,县上一时作了难,却不晓得这银两从何而来,等细细查访之下,才晓得有村民往晋城缎坊求告,那李德大笔一挥,将秋蚕银两提前发放到了村民手中,便渡过了一时之艰,未受那秦府下人勒索!

    此事一层层上报至秦桧处,当今宰相大怒,便要寻那李德晦气,左思右想,却不晓得赵构处意下如何,料来若是径直惹了杨再兴,只怕赵构面上过不去,但若是江南诸分号也如此欺人,只怕此后诸事难为,倒要先试试赵构态度,方好下手。

    不数日间,平江府地方上奏至赵构处,道是那晋城商号欺压本地士绅,纵乱民不伏朝廷法度,祈圣断处置。赵构得奏,阅得详细,怒批曰:“此等事亦奏至临安,置平江府何用?”

    秦桧在中枢得朱笔批复,不明所以,只得原样发还平江州府,另附札子道:“姑按大宋律法,如有不妥,再行奏至中枢另议!”

    平江知府得书,既怕且恨,当下着得力人手,径往村中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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