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老牛一张脸说变就变,立即将笑脸垮下来,沉声道:“某家咱日点检府库,空耗不少,还有一班不长眼的小子,硬生生说咱田大人临行时带了些军中库银走,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给田大人一个清白,只怕田大人到了京中也不得清静,谏使台追究起来,岂不成了冤案?老牛是以巴巴的赶来,便是带了军中账房书吏,与田大人一个清白,看看田大人宦囊中,是否如那班小子所说,有大宋军中库银!到时返回鄂州城中,定要那班小子好看!”

    田师中一张笑脸立时僵住,拱起的双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举起还是放下。身后的侍从们却哗然色变,都盯着田师中,看他如何指示。

    “田大人,老牛大胆,让孩儿们看看田大人车中财物,不晓得田大人方便不方便?”牛皋看田师中面上刷地变白,忙补上这一句,田师中额头上汗水立即渗出,勒马侧身,右手一挥,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老爷——”身边侍从们纷纷叫道。

    田师中却缓缓摇头:老牛既然出这般黑手,哪里还怕你这一二百侍从阻拦?便是杀尽了,也不算什么大罪,只要搜出一丁点罪证来,这一二百人还不够砍头的!

    老牛在一旁老神在在,自然晓得田师中这七十余车岂无半点破绽?但不消片刻,搜检出来的结果仍是让老牛瞪大了牛眼:五十余车银钱,已经不下百万缗,还有十余车各色细软,也在三十万缗以上,军中司库逐一检视过去,自临安及周边州县押至鄂州交割,且未拆封的军饷银钱就有七十余万缗,哪里会有“清白”的田大人?

    “这个——这——这个——怎么会这样?”牛皋大为讶异道:“田大人在鄂州,清如水明如镜,怎么会有这等事?这些个财物,必是贼人栽赃陷害田大人的,老牛岂可让这等小人得逞!田大人放心,老牛这便将这些财物押返鄂州军中,还于府库,大人至临安时节,老牛也必上书奏明大人清白,不可让宵小之辈坏了大宋都统名声!”

    当下一拱手,喝道:“小子们,还不动身!”那千余军汉一个个如狼似虎,转眼从田师中家人手中夺过这七十余车财货,径返鄂州军营,眼看牛皋拱手作别远去,田师中如丧魂魄,一侧身从马背上栽倒下来,众侍从连呼“田大人!”“老爷!”,却哪里叫得醒来!

    田师中这番打击非同小可,身上银钱尽失,人还未到临安,侍从已经散去大半,进得临安城时已经只得家小及十余侍从相伴,最后数日里连饮食也是变卖首饰换来的。进了临安田府,田师中才稍稍安下心来,毕竟家中还多少有些银钱可以使用,但失去在鄂州搜刮的百万巨资,家中这数万两余财又哪里做得了甚么大事?便是原来积下的五六十万缗也多半与了张俊,眼下如何将这点财物说得动秦桧?

    事已至此,没奈何,只得往张俊府上一行。

    “田大人,王爷吩咐过,说是田大人来访,一概不得通禀,大人请回吧!”王府门吏一张脸铁板一般,全没半点通融,田师中顿时晓得大祸临头,回到家中,砸得四处稀烂,碎瓷末直溅到厅堂外,将张俊祖宗十八代全咒了一遍,又将自家老婆揪出来暴打了一顿:“你那死鬼夫君为何早死?若是不死时,也须不让咱家倒这等霉头!”

    才入夜时,门口一阵砸响,家中门人打开一看,魂不附体。蒙冲在门外叫道:“叫你家田大人出来,与某家往大理寺走上一遭!”身后数十带甲殿前司将士轰然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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