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运气调息到后半夜,终于觉得体内灵力勉强顺畅了些,便裹了大氅倒头睡了。一觉醒来神采奕奕,见旭日高升,洒下万丈光芒,情绪也不由得为之一振。

    再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平和许多。

    他裹着衣裳坐了一会儿,心道,这一路追查去李国旧地,也该好好看看、想想。李定口中的临西君是一代明君雄主,倘若真将他所辖的地盘治理得井井有条、叫人们安居乐业,那也用不着一定要将他视作敌手。

    自己本也不是什么好高骛远、贪恋权势的人。倘若因一己私欲而搞得民不聊生,与平时厌恶的匪类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两声——我这是,真觉得自己可以执宰天下了吧?人心之变化,真是有趣!

    心胸之中既然通达了,他就站起身将马牵到河边饮水,自己则脱光衣服,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而后上岸将剩下的干饼都吃了、饮尽水囊中的水、又喂了白马几把豆子,就上了路。

    距枫华谷口约一里地时候,渐渐看到行人。但大多是出谷的,而没几个入谷的。他听那些人说话,多是李国口音,神色也很萎顿,或许是逃难的。

    等远远看到谷口的哨站,发现那里兵卒不少。

    哨站两侧的桩上拴了六匹战马,路边棚中有十几个着甲的军士在歇息。道路一侧立着木告,上面张贴了几张榜文。李伯辰走得近了,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画像。他在别处也见过,知道自己的罪名是逃军、谋逆。

    他下了马,牵马走到哨卡前。除了歇着的十几个军士,还有两个兵守在门口查看通关的文牒。李伯辰待前面一个人被问了几句、放行了,便走上前去将自己的文牒递上。

    他这东西半真半假——的确是官府开具的,不过是自己在一个县城使了钱买的。

    守关的小兵接过文牒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异常,便扫了一眼他的脸,张嘴问道:“去那边做什么?”

    李伯辰晓得此乃例行问询,便以李国口音道:“探亲,再接家人过来。”

    小兵点点头,伸手要将文牒递还给他。这时候,无意中向那木告上扫了一眼,随后脸色一变,忍不住又看看李伯辰,再看一眼木告上的榜文。随后,手就僵了僵。

    李伯辰没急着去接那文牒,而只盯着他的脸,沉声道:“军爷,哪里不妥么?”

    小兵的脸慢慢变白,眼神闪了闪,瞥向路边棚中那十几个军卒。那些人此时正拢了一堆火聚在一起饮酒闲聊,倒没在意这边的事。

    他一时间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道:“你……”

    李伯辰瞧他唇上只刚生了一层绒毛,身子也很单薄。被军衣罩着,像是个瘦瘦的衣架子。如今似乎是将自己认出来了,惊惧得像是要哭。他便心道,这人眼力倒是不错——自己蓄了须,还没逃得过他的眼。

    他就也往那木告上扫了一眼,笑笑:“军爷觉得我像那个人?上面说那人连贵国王孙都敢杀,只怕是个亡命凶徒。”

    此时棚中的几个军卒往这边看来,一人作势要起身,道:“小六,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