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将他定住了。他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一口气噎在喉头。

        他转脸往发声处看过去——那是在一丛矮树之后,看不到人。他立即跳下马,绕到树丛旁,看到一个女子坐在田埂头的一张藤编小凳上。

        她穿着湖绿色的衣裙,笼了一件杏黄的斗篷。身后有两个婢女,一个捧着小炭炉,一个捧着一壶茶。

        此时她身子微倾,正微笑着招呼不远处田中的一个农人——那农人刚走到田间小路旁的一颗树下,用一只粗瓷碗从大瓦罐里舀水喝。

        李伯辰盯着她的脸,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牵扯得眼睛泛酸。

        是林巧。这模样、声音、语气,都实在太熟悉了。她在做什么?出门踏青来么?还是来看着她家长工在田里做活?她为什么这样笑着叫那个人?他忍不住想,小蛮也常常这样叫我——阿辰。

        刚才他对自己说不如不见,还是就此离去。但此时那些约束和念头全被抛去了脑后,他想要立即走过去,跟她说几句话,再瞧瞧她的模样、听听她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一步。

        但又听林巧道:“二哥你干活能像喝水这么勤快,我也不用天天来看着了。”

        她身后两个婢女捂嘴笑起来。那农夫的脸一下子红了,讪讪地将碗放下,又走回到田中。

        李伯辰愣住了。隔了一会儿,他慢慢退后两步,翻身上了马。

        她不是小蛮。

        ……

        四月二十九,李伯辰重回到侯城。

        已过去二十来天,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没有最初那几天那么疼了。很多时候能尝得出食物的滋味,也能笑得出。只是偶尔想到她的时候,心里才会发闷。但这种时候赶紧转了念头去,倒也不至于撕心裂肺。

        其实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一件事——与小蛮在一起的二十多天,自己算是正常的么?

        回头看,总觉得自己那时候有些浑浑噩噩。倒不是说变笨了,而是对许多该觉得不大对劲儿的事情显得麻木。他不想叫自己觉得,那是她的太素术法作用的结果,可他想起她离开那一天时自己的反应,总觉得很怪。

        只一会儿的功夫找不到她,自己的心里就慌起来。他想,这不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早就觉得这日子不会长久、早就觉得她迟早要走呢?

        这样一想,他都不知道自己从前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了。他想,或许再等等……再过上一个月、两个月,就知道结果了吧。

        他叹了口气,见到前面那辆车终于被放行,便牵马走到守城的军士身旁。往日里要进侯城,军士只看看脸,觉得没什么可疑的便放行了。可这一回那兵竟一伸手,道:“文牒。”